虞知意一行人進了城,便漫無目的地在城裏溜達了起來。


    這是一個上縣,雖然比不上盛京繁華,可相比起其他縣城,也算的上是富庶了。


    甚至就連一些偏遠地方的郡城,都沒有高良縣熱鬧。


    人群走著走著就開始躁動了起來:“不是說來救人麽?怎麽還逛上了?”


    “我就說這女人就是在搞噱頭吧。”


    “嗨,早知道我也和公主回去了,如今把公主得罪死了,熱鬧也沒看成,虧死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聲音並不算小。


    虞知意自然是能聽到的。


    她卻不在意。


    突然,她腳步一頓。


    眾人順著她的眼神看去,同時麵色微變,有一些心軟的人,甚至忍不住捂住了嘴巴。


    隻見前方的街邊,一個衣著襤褸的乞丐正趴在地上,他的身體幾乎沒有起伏的弧度,看起來就像是死了一樣。


    他的腦袋一邊擺著一個缺了口的破碗,碗裏已經有一把銅錢了。


    可這人就像看不到碗裏的錢一樣,依舊半死不活地趴著,虞知意等人走了幾十步的功夫,這人也沒有動一下。


    最重要的是,這人的手和腳的部位,是空的!


    走到距離這人不足三米的地方的時候,虞知意突然開口:“張大爺,這個人好可憐啊,咱們要不要給他點錢?”


    張大爺一愣,有些不解地看著虞知意。


    她明知道,他沒有錢……


    可人家大人救了他的命,又出來幫他找兒子,他也不好意思出言拒絕,隻能有些窘迫地說道:“您能不能先替我墊上?這錢,就從我的慈善款裏麵扣?”


    在張大爺開口的瞬間,地上的乞丐突然抬起了頭,露出了一張髒的看不出本來麵目的臉。


    張大爺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看去。


    不過他也沒有多想,就又想和虞知意說什麽。


    隻是下一瞬,他猛然回頭,定定看著那乞丐,從喉嚨裏溢出一聲:“土娃?!”


    乞丐“嗚咽”了一聲,掙紮著撲向張老漢。


    他的兩隻手和兩隻腳都沒了,根本站不起來,甚至就連靠著自己的力量坐起來也費勁!


    可此時,他卻像瘋了一樣,不顧身體的桎梏,執意要朝著張老漢撲去。


    張老漢拄著拐棍朝乞丐走去,到了跟前一把扔掉拐棍,顫巍巍地接住了撲來的人,想用袖子將那人的臉擦幹淨。


    身後跟來的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蒙了。


    他們原本還嫌棄虞知意多事,在她出聲要讓張老漢給錢的時候,之前懟她的公子哥兒忍不住又想開口。


    然後就被這變故弄蒙了,出口的質問也僵在了喉嚨裏,再也問不出來。


    可虞知意的目光卻沒有在這可憐的父子身上停留,而是看向了不遠處的中年男人。


    藍衣姑娘也看了過去,旋即蹙眉。


    她鮮少用“賊眉鼠眼”來形容一個人,因為她總覺得這個詞太過於誇張,有點羞辱人的意味。


    可現在,這個詞卻是具象化了。


    而且,那人一見他們看過去,轉身就跑。


    虞知意立馬動了。


    她吩咐車夫留下來照看張家父子,腳下則是朝著那人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說是“追”,可她的步子不緊不慢,不像是追人,更像是閑庭信步。


    那年輕公子哥兒又忍不住了:“喂,你在幹什麽啊!再不快點兒,那人都要跑了!”


    “公子若是嫌我慢,就別追了,等我們帶好消息回來。”


    公子哥兒:“……”


    不是,這是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難道不應該是——嫌我慢,你就自己去追麽?


    然而不管這人怎麽焦躁,見藍衣姑娘沒有質疑虞知意的意思,他也隻能壓下心頭的火氣。


    就在虞知意等人慢悠悠地走街串巷的時候,那賊眉鼠眼的男人快速穿過了幾條巷子,終於衝到了一間院子外。


    這院子看起來很不起眼,就像一間普通的民宅一樣。


    奇怪的是,這宅子附近的宅子都是空的。


    如果附近有人住就會發現,這宅子每天都會傳出奇怪的聲音。


    有時候是慘叫,有時候是少男少女痛苦的口申吟,也有的時候,是猖狂又惡劣的笑聲。


    男人的手在扣住門環,以三長一短的方式扣了四聲。


    須臾,門裏傳出了壓低的聲音:“天王!”


    “地虎!”


    信號接收成功,男人進了門,沉聲道:“有頭豬的家人找了過來,而且還帶著一群貴人。”


    “這些人穿金戴銀,氣質不俗,應該不是普通人。一旦這些人出手,就算是大人也保不住我們。”


    開門的男人皺眉:“你確定沒看錯?”


    “錯不了!”


    賊眉鼠眼的男人道:“趁著他們還沒找過來,咱們快些走吧。”


    開門的男人有些不耐,罵了聲“晦氣”:“那就快走。”


    然後指揮兩個婆子出去放哨,他們收拾東西和人。


    這院子裏還有不少像張老漢的兒子一樣殘疾的人,不過他們殘疾的方式各有不同,有的人缺了胳膊,有的人斷了腿。


    可幾乎沒有像張老漢兒子一樣慘的,手和腳全廢了。


    唯一相同的是,這些人都變成了啞巴。


    這些人原本聽到有大人物來了,可能會查到這裏,心中還生起了一絲希冀。


    可聽到這些人熟練地要轉移陣地,他們又絕望了。


    突然,一個婆子急急忙忙的衝了進來,慌張道:“不好了,有兩個男人正在挨家挨戶地敲門借水,已經借到隔壁那條街了。我看他們不像是缺那一口水喝的人,應該就是那貴人的手下。”


    賊眉鼠眼男人握拳錘了一把空氣:“這麽快!”


    旋即看向滿院子的殘疾人,目露凶光:“看來,這些豬是不能帶著了。”


    接頭人蹙眉:“你是說,都殺了?”


    這接頭人就是這群裏的頭兒。


    “不然呢?”


    賊眉鼠眼男人雖不是頭兒,卻是軍師一類的角色。


    他冷冷道:“雖然他們都變成了啞巴,但他們看到過我們的臉,耳朵也沒聾,總之是有將我們暴露出去的風險,還是殺了省事。”


    這麽多殘疾人,而且還有腿部殘疾的人,帶著他們就是累贅。


    其他人深以為然。


    這麽多人,竟然沒有一個人覺得殺人有什麽不對。


    為了節省時間,這些人不論男女,全都拿起了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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