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長辦公室。


    “真受不了這幫小崽子,怎麽還給共情上了?”希加坐在茶桌前,拍著大腿大聲抱怨。


    結果不僅是菲琳,十三班居然還有好幾個學生開始偏向羅莎黛爾,旁敲側擊地問他真不能想辦法幫幫對方,哪怕隻是教點東西。


    “學生更容易被情緒煽動,情感上的正當理由可以讓他們無視很多大道理,很多學生會為了所謂的友情義氣之類的包庇犯錯的同學,即便他們知道對方是錯誤,更不用說他們麵對的是‘為父母報仇’這種大義,可能反而還會覺得那邊是正確的。”芙莉雅苦笑著說道,伸手給他倒茶。


    “說真的那暗精靈丫頭我能揍嗎?”希加皺著眉頭說道。


    “要是你覺得揍了她能解決問題的話。”芙莉雅挑眉。


    希加會跑到她這裏抱怨她也是有所預料的,在將那個問題學生拋給希加前,夜鶯就時不時來她這裏訴苦。


    “是啊,要是揍她一頓就能讓她腦瓜清醒我早動手了!”希加長出一口氣。


    揍人隻是一句氣話,他能看出來,直接動手的強硬手段解決不了羅莎黛爾的偏執心理,隻是給自己徒增麻煩,說到底,羅莎黛爾並沒有給他帶來真正意義上的危害,隻是纏人而已——至少目前為止如此。


    “學生的心理問題總是很難處理,尤其是這種類型。有時候學校解決不了的問題,還能讓家庭配合,但問題的根源在家庭的情況下,學校的壓力就會很大。”芙莉雅聳了聳肩,“羅莎黛爾的事情我也一直在想辦法,也試著找人疏導過,但效果甚微啊。”


    羅莎黛爾的情況更複雜,她問題的根源就恰巧出在她的家庭在意外中出現了缺失。


    “處理不了也不能任由她發展下去,她現在在自我毀滅。學院裏肯定不缺有經驗的教師吧,真沒人有辦法?”希加皺眉。


    羅莎黛爾這種毫無計劃性的屠龍目標,他能預見的結果有兩種,一種是遲早把自己的身體或者手頭的資源折騰幹淨,最後發現自己永遠都無法完成被視為唯一意義的目標而精神崩潰,第二種就是急於實現目標倉促行事,最後葬身龍腹。


    目前她的行為還隻是騷擾教師,但在這個發展過程中,不排除她這種不自知的自毀行為更加過激,危害到其他人。


    “你真想聽聽有經驗的教師會怎麽處理這種棘手的問題學生?”芙莉雅攤開雙手,“適時放棄。一個教師的精力有限,一個班幾十號人,自己隻有區區幾年時間應對。你將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一個棘手學生身上,到畢業都不見得能及時解決他的問題,一個費盡心思也可能處理不好的學生,和其他幾十個隻要正常盡職就肯定能處理好的學生,客觀條件不夠非要放棄其中之一的情況下,放在天平上衡量,孰輕孰重很明顯吧。”


    “現在還不至於到放天平的地步吧?”希加評價了句,“二話不說就放棄的話,這聽起來反而像借口了。”


    “所以我現在還在嚐試想辦法啊。”芙莉雅端起茶杯,“沒想到我居然會有一天,跟你這麽認真地探討教育問題呢。”


    “你關注她有段時間,你覺得她究竟是這麽想的?說老實話,我完全搞不明白她怎麽想的,屠龍這麽大的事情,連時間都不願意花?就算說是有仇,但也不能腦子都丟掉啊!”希加一臉嚴肅地問道。


    “伱倒是說得直接啊。”芙莉雅聽他這麽說忍不住笑了起來。


    其他教師談論到羅莎黛爾的事情,處於教育者的立場總是要斟酌用詞,哪怕是夜鶯那種相對直爽的人也不敢直接罵羅莎黛爾“沒腦子”,生怕因為無法代入對方父母雙亡這種境遇和心理而受到道德上的譴責,但希加倒是毫無顧忌。


    “我個人覺得理由可能意外地挺單純。”芙莉雅又正色起來,“她隻是不願意麵對現實罷了。”


    “什麽現實?父母死了的現實?”希加不解。


    “不,是屠龍的難度。”芙莉雅搖頭。


    “她壓根一無所知吧,談何麵對?”希加沒好氣地說道。


    “她確實不知道,也難以知曉,而在她的內心深處,她也根本不想去了解。因為一旦要去係統地計劃屠龍,那就等於要直麵這麽一個現實:哪怕她每一步都走對,也很可能究其一生都沒辦法殺掉那頭巨龍,這種絕望感對她來說是很痛苦的。


    而相較之下,‘為這個目標不計代價地努力,這樣子就肯定能得到回報’這種熱血的想法就像一管止痛的靈藥,讓她不斷麻痹自己,緩解心裏的傷痛。她會時常地攝取這種靈藥,直到上癮,根本不會管自己是不是努力錯了方向。”芙莉雅說。


    “……”希加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正因為親手屠過龍,他很清楚芙莉雅說得是對的。他曾給羅莎黛爾提過可行的建議,告訴她那樣做有機會殺掉那頭龍,這說法其實多少有點安慰的成分在。


    成長到希加和芙莉雅這種屈指可數的傳奇強者,不是光有天賦和方向正確的努力就行的,還需要相當成分的運氣。


    而他所謂的次一檔的程度,也是絕大多數人達不到的。


    而即便羅莎黛爾學有所成,並成功組建起有實力的屠龍團,也不是十拿九穩的。


    某種程度上說,如果她真能靠死皮賴臉雇傭到一名頂尖的傳奇強者為她冒險,反倒是成功率最高的方案。


    但在這點做不到的情況下,希加提到方案才是最清晰可靠的,但也正是因為這個方案太清晰,讓她難以直麵其意味著整件事情的高難度。


    芙莉雅繼續分析:“這就像許多到了考試前抱佛腳的學生,他們的複習幾乎沒有什麽計劃,就是拿起書就看,同時到處求神禱告。在那個時間點,很多人已經不敢製訂係統的複習計劃了,因為一旦開始認真研究他們要在短短幾天時間追上多少拉下的進度,那個龐大的學習量很容易讓他們絕望。模糊目標,反而能給他們在抱佛腳的時候有點心理安慰。


    而到了羅莎黛爾的身上,這情況就更嚴重了。她是被迫麵對過高的目標的,對龍又沒有真正的概念,沒辦法切實明白自己麵對的困難,更是有著‘複仇’這個理由為自己的各種行為正名。這種時候她一頭選擇用逃避式的無效努力麻痹自己,要讓她清醒談何容易呢?”


    “逃避現實……那就是要按著她的頭,強迫她去認識到現實才行咯。”希加摸著下巴思考起來。


    一般人確實很難單憑書上的知識直觀的認識到屠龍的難度,哪怕他跟羅莎黛爾說了自己帶隊屠龍死了多少人,對方依然覺得自己隻要加倍努力學個幾年就有機會。


    巨龍的強大,那種氣勢,那種威壓,不臨場直接感受一下是很難有準確的概念的。


    難道真得給她搞一頭巨龍來?還得是那種願意配合的……馴化過……的……


    嗯?


    希加想到一半忽然驚醒,瞪大眼睛去看芙莉雅。


    這不是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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