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姐姐,救我!”


    桑竹掙紮起身,朝曉風腳下撲了過去。風無垢一個抬手,將他打出十步之外。


    他恨恨的不死心,嘴裏還一個勁兒叫著曉風,想要與她相認。


    曉風卻好像沒聽見也沒看見似的,依然說著事不關己、無關痛癢的話。


    “你跟一個孩子較什麽勁?”


    “是他先惹的我,我正當防衛而已。”


    “他連你三成功力都招架不住,你竟然還用十成反擊。這是給他麵子還是用牛刀殺雞,多此一舉?”


    “我這是給你麵子。”


    “那我可得謝謝穀主大人!”


    曉風棲身在屋內,一來是觀察局勢,二來也的確想趁機留意風無垢的武功路數,試圖找出他任意切換的玄妙或是連貫套路中的一點點破綻。


    她要對付風無垢的心思從來沒有刻意隱瞞,風無垢也不怕將實力展現給她,因為他自信自己沒有弱點。


    “看出點什麽沒?”風無垢也想知道曉風能不能有破解自己的辦法,“說來聽聽,放心,我不改。”


    他倒是不想改,前提是曉風能找的出來。至少在剛才的過程裏,除了他雄厚的功力和過硬的招式,曉風什麽破綻都沒發現。


    “看出來我還是打不過你。”她是驕傲,卻也不是盲目自信,麵對實力真正強過自己的人,她可以暫時認輸,暫時低頭。


    隻不過,僅僅也隻是暫時。


    風無垢很滿意她的表現:“還算有自知之明。”


    “很可惜,他沒有。”


    曉風走到半身血淋淋的桑竹麵前,伸手將他扶起。她遞給他一方手帕,好讓他可以把臉上的和了血的泥濘擦幹淨。


    “我都不敢和他硬來,你倒好,還偷襲起他了。”


    桑竹左一下右一下飛快把臉抹幹淨:“風姐姐,是不是這個壞人關著你!別怕,我來救你出去!”


    抬臂攬腕,一躍而出。


    他看似是在將曉風往自己身後護住,實則是在用尚有力氣的那隻手鎖向曉風的喉嚨。


    然而,他一步邁出,半身頓時一陣酸軟,不等陰謀得逞,就又跪倒在曉風的背後,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他揮出去的手臂格外沉重,五根手指的指尖更是被五根銀針刺入兩寸之深。


    十指連心,他疼得昏了過去,隻留下一眼驚詫和一句說不完的話。


    “你……”


    曉風冷漠地看著自己的傑作,心底的悲涼久久不散。


    風無垢扇扇彌漫在他們周圍的空氣,淡淡的杏仁味夾雜著淡淡的清甜味,還有蓋不住的苦與辛。


    消愁散。


    雖然隻是一種迷藥,但卻算得上是他的得意之作,沒想到曉風用起來如此得心應手。


    “你從無晝穀順走了多少東西?”


    “記不清了,應該不少。”


    “將迷藥塗在手帕裏,隻要他碰到一點就會中招,根本防不勝防。”


    “我下的劑量小,他不運功就不會這麽快毒發。”


    “那銀針呢?”


    “和你一樣,正當防衛。”


    曉風藏在手裏的五根銀針是為了以備不時之需,盡管被封住內力,但是封不住她飛針的手法。如此近距離的回擊,她隻求一個自保。


    事實證明,她的防人之心沒有錯。


    桑竹還是當初認識的那個桑竹,隻是人心始終就不是她所能夠看透的人心。


    宮土把人拖到一旁,詢問他們該如何處置。


    風無垢把問題推給曉風:“你怎麽看,是殺了還是放……”


    曉風肚子咕嚕直叫,不等他把話說完就跑回院子裏端起已經涼了的飯菜狼吞虎咽起來。


    風無垢皺皺眉,無奈地歎氣,眼神裏是少見的欣慰和寵愛。他給了宮土一個眼色,示意他把人綁好,暫時留條性命。


    “先扔那兒吧,綁結實點。弄好就過來吃飯。”


    “是,穀主。”


    宮土準備的飯菜很合曉風的胃口,再加上她確實很餓,所以吃得特別快。風無垢夾到她碗裏的菜,剛離開他的筷子就進了她的嘴裏,嚼得格外起勁兒。


    “慢點,沒人跟你搶。”


    “真的好好吃。”


    “你也不數數自己幾天沒好好吃過一頓飯了。”


    “嗯……”


    數?


    曉風哪裏能數的過來。


    不隻是吃過幾頓飯,還有走了多少路,見過哪些人,她都算不清楚。她甚至數不出自己離開無晝穀多久,自己和唐若風分開了多久,自己在這裏停留了多久。


    明明經曆了日月交替,明明看得見日升月落,可她偏偏覺得此刻與在無晝穀不見天日的感覺並無區別,都是度日如年,一點點捱過。


    “那小子,你還有事要問?”


    “有是有,不過還沒想好要不要問。”


    “關於流雲山莊?”


    “你這是明知故問。”


    曉風嘴巴裏都是飯,說話的聲音含含糊糊卻好像更加真實可信。然而,她對能從桑竹口中得到真相一事沒抱任何期望,她最多隻是想借他的嘴了解一下眼下江湖的局麵發展到了哪個地步。


    唐若風的死訊有沒有傳開,唐天毅的死訊有沒有震懾,她自己的性命有沒有更值錢。


    風無垢瞧著她可愛的樣子,當是閑聊說起了一些事:“裴柳說,君子盟盟主告訴他有人會與他裏應外合幫他上位,他沒見到那人的真麵目,所以也不知道是誰。”


    他離開無晝穀之前,還是從裴柳口中逼問出了不少內情,隻是事關唐若風,他不想太多提及。若非曉風也被一並算計了進去,他恨不得那盆髒水一直潑在唐若風身上,也省得他動心思費心神。


    “又是君子盟?他們到底想幹什麽?”


    “目前來看,他們和我一樣想重塑江湖的規則和秩序。”


    “合著碎星穀是江湖的絆腳石咯?”


    “不,碎星穀是王者必爭之地。”


    “也是,有錢,有人,有秘籍,不管他是玩明的玩暗的、將實力還是拚命格都能得到助力,再不濟還能用銀子收買人心,再再不濟還有個世人眼中的吉祥物護身符跟在身邊,總能達到目的。”


    “你以為風家的寶藏隻是普通的銀子?”


    “銀子還分很多種嗎?”


    “數不盡的黃金,賞不完的古董字畫,奇珍異玩,珠寶玉器,應有盡有!那是富可敵國的財富,是可以顛覆整個江湖的力量,也足以推翻一個朝廷,重新建立新的法度,令全天下的人為之臣服!”


    滿腔的雄心壯誌,滿心的豪情壯舉,憧憬,期盼,渴望,向往。他的態度非常嚴肅,語氣中自帶震撼,好像在談一件重要而且莊重的事。他越說越興奮,仿佛這些東西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


    然而,曉風聽完,隻回應了一個格外潦草和敷衍的字——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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