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陰暗的小巷,烏雲遮住了月光,低沉的氣壓似乎在等待驟雨的驅趕。


    旱雷陣陣,頗有山雨欲來的勢頭,這夏季的天氣如同江湖人心的變化,屬實難以預料。


    公孫散人心有不甘地走在空無一人的巷子裏,不知不覺就大汗淋漓。他停下腳步甩了甩身上的汗,不過片刻,卻在雷聲的間隙中聽到了沉重的腳步聲。


    “誰!”他怒斥一聲,手裏的刀露出了一寸寒光。


    “三年前,碎星穀藏著富可敵國財富的傳聞不脛而走,甚囂塵上,閣下為了所謂的寶藏不惜與他人狼狽為奸,製造出風家滅門的慘案。


    “三年後,寶藏傳聞愈演愈烈,閣下竟然還不死心,為了一張不知所雲的藏寶圖再次對風家遺孤痛下殺手。


    “眾所周知,當今武林盟主唐天毅懸賞黃金萬兩尋覓其結義兄弟風天揚生死未卜的獨女風若清的下落,潑天的富貴送到你麵前你不僅不為所動,甚至還要除之而後快。


    “公孫散人,我不禁要替碎星穀枉死的一百一十三條性命問上一句,你的真實目的,究竟是圖財還是害命?”


    說話之人將無數的質問如同講述一段故事般娓娓道來,平靜語氣下藏著無數驚濤駭浪,公孫散人聽著,臉色愈發難看,長刀緩緩出鞘,冰冷的殺意和熾熱的恐懼交織在一起,令他不禁打了個冷顫。


    “你到底是什麽人!”


    一道閃電劃破天幕,轉瞬的光亮令他看清了來人臉。


    是一張和風若清有八成相似的臉。


    是一個和風天揚的氣韻如出一轍的人。


    那就是曉風。


    公孫散人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好似見鬼一般:“你不是……”


    話沒說完,他的人已經衝了出去,舉過頭頂的長刀以劈山裂地的力氣朝毫無準備的曉風砍了下去。


    這是他的必殺技,他勢在必得。


    然而,就在他看似即將得手之際,他的雙手忽然變得虛浮無力,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限製住,長刀偏離,完全不受自己的控製。他的眼前蒙上一層氤氳,周身動彈不得。


    “殘夢!”


    他認出了曉風的招式,但是還未等他做出調整,他的刀便落在了自己的腿上。


    攔膝而斷,他的人瞬間矮了下去。


    緊接著又是一聲慘叫,被穿透的肩胛骨流出汩汩的鮮血,迅速洇濕了他的衣衫。


    又一道閃電劃過,筋脈盡斷的公孫散人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吐著鮮血,驚恐而絕望地看著麵前三步之外的曉風。


    他無法相信世上會有如此敏捷的出手,更無法相信世上會有如此詭異的招式。


    “這就是傳說中的入夢吟?”


    “是。”曉風冷冷地站著,發梢的汗已凝結成冰,“能死在入夢吟之下,是你的福氣。”


    她渾身上下散發出一種無法形容的凜冽,遠比公孫散人的殺氣還要令人畏懼。


    “你明明沒有兵器……”


    “你應該記得,我的鞭法是以內力催動的,可有形,亦可無形。”


    她動了動手腕,公孫散人的脖子上便被勒出了一道血痕。


    公孫散人劇烈地咳嗽起來,斷斷續續質疑道:“不可能!你的腳步那麽重,你的內力分明就沒有恢複!”


    “哦?原來你還記得。”曉風嗤笑著,“實話告訴你,我的體質與常人不同,內力越深腳步便越重。若非如此,怎能讓你放鬆戒備,草率出手?至於我的內力……”


    她緩緩蹲下身,湊到公孫散人的麵前,用兩根手指捏住他的袖口,抬起他殘廢的左手掠過自己空蕩蕩的衣袖。


    “懂了?”


    “你!”公孫散人倒吸一口涼氣,“你竟然用這種辦法除掉了你體內的銀針!”


    曉風笑而不語,微微顫動的嘴角透露出背後慘痛的代價。


    當初,她遭人圍攻受到暗算,體內被打入三根細如牛毛的銀針。銀針隨著真氣運轉在體內流竄,一旦運功,痛不欲生。


    她的內力雄厚,那些人無法廢除她的武功,隻能用這種下作的手段限製她的出手。


    三年時間,幾經生死,她才得以將銀針匯聚在右肩處,封住穴道以鎖住銀針,恢複五成的功力。


    斷臂不是她主動的選擇,但最終還是成全了她重回巔峰。


    不過一條手臂,比起活著,比起自由,比起報仇,又算得了什麽?


    公孫散人不得不認栽,在如此決絕的心意麵前,他根本沒有任何逃脫的可能,明年的今天注定是他的忌日。


    “枉我費盡心機隱藏武功路數,沒想到還是被你一眼認出來,當真是報應。”


    “當然是報應。”曉風丟掉他染血的手,嗅了嗅殘留在指尖的血腥味,“我認不出你的武功,但是我記得你的聲音。”


    公孫散人回應神算子的一句話直接將曉風的記憶帶回了三年前,她永遠忘不掉的那些聲音,這便是其中之一。


    “說,當年碎星穀血案還有誰參與其中。隻要你告訴我,我就給你個痛快。”


    答案近在眼前,曉風在努力克製內心激動的情緒。


    然而,她沒有能夠得到想要的結果。


    “我不知道。”


    “重說!”曉風以指為劍,以氣為刃,在公孫散人身上劃出了兩道兩寸深的口子,“死到臨頭還要維護他們!”


    公孫散人重重地喘著大氣,十分無奈:“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知道。當年所有人都是聽命行事,所用稱謂皆是化名。每個人都易了容,沒用自家武功,就算此刻他們站在我麵前,我也認不出他們。”


    “聽命?誰的命令?”


    “君,子,盟……”公孫散人磕磕巴巴念出那三個字。


    “那是什麽?”


    “是……是……是……”他忽然口吐黑血,全身抽搐,整個人由於劇烈的疼痛縮成了一團。


    “你中毒了?”


    “是……玉,玉,玉……懷,懷……”


    斷斷續續的詞語連不成一句完整的話,他掙紮著彎曲手指,指向了自己的胸膛。


    曉風循著他的示意從他的懷中掏出一塊竹葉玨,上麵刻著兩個字——“壬子”。


    “難道,這就是君子盟的信物?”


    公孫散人艱難地點點頭,苦苦哀求道:“給,給,給我個,痛,痛,痛,快。”


    曉風思忖片刻,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想到他留下的線索,她終究還是遂了他最後的心願。


    一招致命,幹淨利落,結束了公孫散人的痛苦。


    君子盟,竹葉玨,聞所未聞的組織,到底是誰在操縱?


    曉風緩緩起身,暴雨傾盆而下。


    不過一霎間,她手中血腥,蕩然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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