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剛過弱冠之年,聲音清朗有力,“平身”二字落下,大殿裏有餘音回響。


    天子近前,初來乍到的一眾士子不由微微屏住了呼吸:“謝皇上聖恩!”


    底下的一群士子禮畢,借著起身的機會,才終於得見天子一麵。


    隻見端坐於龍椅上的年輕帝王,長著一雙極其銳利的鳳眸,眾位士子也就隻敢偷偷瞧上一眼,立即就低下了頭去,絲毫不敢與之對視。


    原以為新帝年輕,是個軟弱的小白臉,但是親眼見到其人,才知其氣宇不凡。


    是他!


    殿試的座位按會試的名次排位,宋子崖和沈持玨在左側第一排前四,隻見他們兩人瞳孔微微一縮,渾身忽地一震。


    這人,他們此前見過一麵。


    就是元宵那日,在京郊的酒樓裏!


    沒想到,他竟然是當今聖上!


    宋子崖和沈持玨微微偏頭對視了一眼,瞬間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極其複雜的情緒。


    蕭奪坐在上首,穿著一身玄色龍袍,厚重的顏色反而襯托出身為天子的威儀,他的目光不曾在哪位士子身上停留,隻微微一抬手,


    身側的康公公站在台階上,往前走了兩步,一揮拂塵:“殿試開始——!”


    “咚——”


    酉時正,徐玉寧在永寧宮,隱隱聽到保和殿那邊傳來一擊鍾聲,殿試結束了。


    “小福子,怎麽樣?沈公子有沒有進前三甲?”


    一見到小福子回來,瑪瑙屁顛屁顛跑過去,急得一頭汗。


    她可是在沈公子身上押了一兩銀子呢!


    小福子無語:“今日殿試,三日後才放榜,哪有這麽快就知道結果了?”


    聽了兩人的談話,徐玉寧笑著搖了搖頭。


    殿試結束,還要糊名封存,由讀卷官傳閱評卷,分出優劣,選出前十佳卷,再交由皇上定奪,最快也要到二十五日才放榜。


    ——“娘娘,這是建安宮剛送來的帖子。”


    殿試剛結束,次日淑妃娘娘就給各宮嬪妃發了帖子。


    徐玉寧自然也收到了。


    這個月月底的二十九,是淑妃的生辰。


    皇上不滿羅黨左右立太子之舉,先前有意打壓了淑妃,冷落了淑妃很長一段時間。


    此次淑妃生辰,皇上親自下旨,從內務府劃了一大筆銀子,為其大辦生辰宴,也有安撫的意思。


    建安宮這幾日早早就掛上了紅燈籠,內務府的人抬著東西進進出出,就沒有停歇的時候。


    “聽說為了淑妃娘娘的這次生辰宴,戲班子排戲都排了整整一個月!”珍珠撇撇嘴。


    皇上開了尊口,這一次倒是沒有人敢站出來說淑妃鋪張奢靡了。


    被打壓了許久的淑妃,可是借著此次生辰宴,揚眉吐氣了一把,恨不得讓所有嬪妃都來瞧瞧她的風光。


    “淑妃到底是淑妃,有羅將軍在,這點排場算得了什麽?”


    徐玉寧打開帖子看了一眼,笑了笑,順手將其放回桌麵上,“這是皇上,給羅家的體麵。”


    正說著淑妃的生辰宴,徐玉寧忽地想起了什麽,眸光一閃:


    “小福子,讓你派人盯著李嬪,可瞧見她最近有什麽動靜?”


    ——


    二十五這日,是殿試放榜的日子。


    眾嬪妃前往坤寧宮請安時都忘了掐架,反而興致勃勃地討論起此事來了。


    “聽說皇後娘娘的表弟謝為,此前奪得會試第二,此次殿試怕是能進前三甲。”溫才人道。


    鄭才人接過話:“淑妃娘娘的堂兄弟羅爭言,此前會試第三,也是個中翹楚。”


    此次科舉,眾嬪妃家中有下場應試者不多,能進殿試者更是屈指可數。


    郭太師的外甥謝為,淑妃娘娘的旁支堂兄弟羅爭言,可謂引人注目。


    家族興榮與後宮嬪妃的榮寵也是息息相關,嬪妃家中有如此爭氣的子弟,的確是一件令人欣慰的事。


    徐玉寧不動聲色地抿了一口茶,以皇上對郭羅兩黨的忌憚,她總覺得皇上將來可能不太會重用謝為和羅爭言。


    能進殿試者,就是新科進士,這個殿試的先後名次,其實已經是次要了。


    聽了溫才人和鄭才人的話,顧容華和王貴人幾個看了看皇後,又看了看淑妃,忙恭維道:


    “謝公子、羅公子前途無量,恭喜皇後娘娘、恭喜淑妃娘娘。”


    淑妃看了一眼上首的皇後,唇邊噙著一絲得意的笑,似乎在說此次她也沒落下風。


    “罷了,”皇後放下手中的茶盞,也笑了笑,“各位妹妹坐在這幹等著也是心急。這個時辰想來也快發榜了,鄧祈英,”


    鄧祈英:“奴才在。”


    皇後:“派人去太和殿守著,有了消息,立刻來報。”


    打聽一下殿試的金榜排名,也算不上幹政。


    不多時,見鄧祈英小跑著進來,眾嬪妃瞬間來了精神。


    隻見鄧祈英麵帶喜色報:“回各位主子,謝公子中二甲第十二名;羅公子中二甲第十九名!”


    謝為和羅爭言兩人竟都沒進前三甲?


    皇後和淑妃都微微一頓。


    鄭才人嘴快:“可知前三甲是何方人士?”


    徐玉寧微微坐直了身體。


    隻聽鄧祈英道:“晉州才子沈持玨,奪得此次殿試魁首!”


    “沈持玨?是誰啊?”鄭才人問。


    溫才人想了想:“好像是晉州亞元,會試得了第四名那位!”


    此次的狀元郎,居然是沈持玨?!


    徐玉寧頗有些意外。


    隻聽溫才人又問:“聽說浙州那位名叫宋子崖的才子,連奪解元和會元,我還以為他會是此次魁首,沒想到……“


    溫才人頓了頓:“這一次,他是什麽名次?”


    鄧祈英:“回溫小主,這位宋公子,是此次的探花郎!”


    溫才人笑道:“若是這位宋公子連中三元,怕是不得了。”


    從坤寧宮回去的路上,瑪瑙吐了吐舌頭:“沒想到榜眼郎,是一個四十歲老貢生!這年紀也太大了!”


    徐玉寧坐在步輦上,嗔了她一眼:“有誌不在年高,不得胡言!”


    參加科舉,屢次不中者如過江之鯽,考到七老八十的也大有人在。


    皇上依然很忙,快有小半個月沒進後宮。


    隻因殿試一放榜,次日就舉行傳臚大典,皇上在太和殿接見了各位新科進士。


    這晚,皇上在禮部大堂為新科進士賜宴,此為“恩榮宴”。


    聽說恩榮宴極其熱鬧,徐玉寧呆在永寧宮,也隱隱能聽到外麵傳來的絲竹之聲。


    徐玉寧心有所感,坐在案桌前提筆疾書:“昔日齷齪不足誇,今朝放蕩思無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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