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延祺宮,楚妃臉上已全然不見了剛剛的淒然之色。


    沉碧不解地問她:“娘娘,您為什麽要幫李嬪娘娘?”


    “沉碧,如今我什麽都沒有了。”


    楚妃摸了摸自己平坦的肚子,她這一胎好不容易才懷上,如今小產,元氣大傷,她這一生怕是再難有孕了。


    楚妃又回頭看了一眼延祺宮,意味深長地說道:“若李嬪生的是皇子,這個皇子,本宮也想要啊。”


    雖說不知皇後是不是真的打著去母留子的主意,但楚妃可不是在幫李嬪,她隻是未雨綢繆,不想讓皇後得手罷了。


    畢竟鷸蚌相爭,她這個漁翁,才有利可得。


    “娘娘,您臉色怎麽這麽差?”


    鳴蟬去乾清宮送完銀耳蓮子羹回來,就看到李嬪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她忙走過來問了一句,李嬪才清醒過來。


    楚妃人雖走了,但是她留下的話,卻如同魔音在李嬪耳邊反複回響,將李嬪嚇得不輕。


    看著延祺宮的一眾宮女太監,她心裏總感覺有皇後的眼線在暗中盯著她。


    這種感覺,如芒在背,如影隨形,讓她十分不好受。


    李嬪整日裏疑神疑鬼,夜裏就睡得不太安穩,連帶肚子也有些不舒服起來,這日早上起來,褲子上見了血。


    “娘娘,奴婢這就去請蘇太醫!”鳴蟬驚呼一聲,轉身就要走。


    “別!”李嬪忙一把抓住鳴蟬的手。


    自她懷孕以來,皇後就派了蘇太醫為她保胎,但是皇後的這份“盡心”,如今卻讓李嬪感到害怕了。


    “當初楚妃小產,為楚妃保胎的就是蘇太醫,但楚妃還是小產了……”


    回想起那日從楚妃宮裏端出來的,一盆盆血水,李嬪渾身打了一個冷顫。


    如今,除了鳴蟬外,她誰也不敢輕易相信了。


    李嬪:“不要聲張,想辦法請個醫婆子來。”


    宮中除了穩婆、奶婆外,還養了一批醫婆子。


    宮中的嬪妃們身子嬌貴,若得了某些隱疾不便讓太醫查看,就由醫婆從旁協助,如慈安太後常年病著,她的宮中就備著兩個醫婆。


    隻不過這些醫婆醫術與眾位太醫比起來,要略差一些,但是看婦道人家的疾病,還是在行的。


    鳴蟬聽從李嬪的吩咐,沒有驚動太醫院,悄悄領了個麵生的醫婆回來。


    關了門,李嬪讓醫婆診了脈,心卻似一麵鼓咚咚響:“怎麽樣,可有礙?”


    醫婆神色凝重:“娘娘這是動了胎氣!怕是……”


    李嬪心頭一跳:“怕是什麽?你如實相告,本宮不怪罪便是!”


    醫婆忐忑不安:“娘娘這一胎,怕是無法保證足月生產了。”


    也就是說,以李嬪如今的身體狀況,極有可能早產!


    此前李嬪也曾多次出血,當時眾太醫過來診脈,就說有早產跡象,如今安穩懷胎到八個月,雖有大穩之象,卻也無法等到真正瓜熟蒂落那一天了。


    李嬪嘴唇微微哆嗦著。


    醫婆嚇得臉色發白,撲通跪地:“娘娘如今懷胎已近八個月,就算早產,龍嗣仔細將養著,應無大礙……”


    李嬪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醫婆,猛地一抬手。


    鳴蟬當即拿出一包銀子塞進醫婆子手裏,冷聲道:“今日,你沒來過延祺宮,更沒有見過李嬪娘娘,聽到沒有?!”


    秘密送走了醫婆,鳴蟬急得團團轉:“娘娘,這可如何是好?要不,我們還是請太醫來看看吧?!”


    “不必,”


    李嬪這個時候突然冷靜下來,心思轉了好幾道,“你讓我再好好想想……”


    ——“娘娘,前麵那個是不是李嬪?”


    過了兩日,徐玉寧帶著珍珠前往坤寧宮請安的路上,忽瞧見李嬪也正領著她的貼身宮女鳴蟬,在前麵的路上走著。


    徐玉寧手肘靠在步輦扶手上,正撐著太陽穴閉目養神,聽到珍珠的話,她張開眼睛朝前麵看去,卻隻看到一個背影。


    李嬪一行人已經一拐彎,往建安宮的路上去了。


    珍珠嘟囔道:“李嬪娘娘不在延祺宮好好養胎,去建安宮做什麽?”


    李嬪投靠了皇後,就得罪了淑妃,她怎麽還往建安宮去了?


    徐玉寧住在東六宮的永寧宮,而淑妃住永寧宮前麵一宮建安宮,李嬪則住永寧宮後麵一宮延祺宮。


    因為徐玉寧前往坤寧宮的路,與李嬪去建安宮的路正好是錯開,所以徐玉寧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對於李嬪,徐玉寧已經不太關心,隻淡淡應了一句:“許是散心。”


    然而又過了兩日,當徐玉寧掐著點出了永寧宮,前往坤寧宮請安時,一出門,忽地就與李嬪一行人撞上了。


    李嬪也沒有坐步輦,隻扶著鳴蟬的手,挺著高聳的肚子慢悠悠地走。


    如今徐玉寧位分比李嬪高,一見麵,李嬪忙領著自己的人靠邊讓徐玉寧先過。


    她正欲行禮,徐玉寧坐在步輦上微微一抬手:“你如今身子重,不必多禮,起來吧。”


    李嬪朝她笑了笑,輕聲道:“謝月貴嬪娘娘。”


    徐玉寧瞧著李嬪微微出汗的臉,忽地皺了一下眉頭:“一大清早的,怎麽不在延祺宮好好歇著?”


    李嬪還沒說話,她身邊的宮女鳴蟬就替她答了:“回月貴嬪娘娘話,是太醫叮囑,讓我家娘娘多出來走動走動,將來好生產。”


    皇後免了李嬪的晨昏定醒,她自不用去坤寧宮請安;


    但徐玉寧卻沒有這個待遇,眼見就要誤了時辰,徐玉寧“嗯”了一聲,與她就此別過。


    等抬著徐玉寧的步輦走遠了些,徐玉寧扶著步輦的手指,忽地在扶手上輕輕敲了兩下。


    “不對,”


    徐玉寧細細回想了一下,心道,“要散步也該是去禦花園,李嬪怎麽反其道而行之,偏偏往建安宮去了?”


    徐玉寧眸子忽地一凝。


    “小福子,”


    等從坤寧宮請安回來,徐玉寧將小福子叫至身側,壓低了聲音,交代了他幾句話。


    小福子神色微微一變,忙領命下去了。


    “這個李嬪,倒是有趣。”


    徐玉寧擺弄著手指上華麗的護甲,輕輕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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