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雲中晉王府,一聲響亮的啼哭傳來,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恭喜王爺!是個小公子!」穩婆跑出來,滿臉堆笑。


    聞言,晉王南頌珩抱著個一歲多正在吃手的男娃,興沖沖跑了進去。


    安遇累得快昏過去了,見他爺倆進來,煩得直接閉上了眼睛。


    南頌珩把大娃交給奶媽抱著,自己則小心翼翼地抱起了繈褓中的二娃,小臉粉嫩嫩的,小嘴裏還吐著泡泡,看得南頌珩的心都要化了。


    「夫人你看看,這眼睛,這鼻子,長得多像我!」南頌珩喜滋滋坐在床邊,將二娃抱給安遇看。


    安遇很無語,想掐他,又沒力氣,可憐巴巴道:「珩哥哥,連著生兩個我真的好累,我想休息。」


    「好,休息休息,好好休息!」


    一年半後,晉王抱著三娃笑得合不攏嘴,晉王妃欲哭無淚。


    錦繡綢緞莊,掌櫃的滿臉堆笑,殷勤的向晉王夫婦介紹著各式布料。


    「這些都要了!」安遇手一揮,「那些也都要了。」


    「好咧!」掌櫃的樂得屁顛顛,趕緊吩咐手下的去打包裝箱了。


    「田生成親,聘禮我要多為他備些,咱不能讓人小瞧了去!」安遇對南頌珩道。


    「這是應該的,夫人盡管買!」南頌珩豪爽笑道。


    「南風家的虎仔快過百日,我待會兒還要去金鋪看一看。」


    「行,盡管看,盡管買!」


    「衡寶家新添了個小郡主,我想去看一看。」


    「這……」南頌珩低頭湊近安遇,溫聲勸道,「家裏三個娃,嗷嗷待哺,哪裏走得開?你要是走了,我們爺四個還不得瘋吶?一天都離不了!再說了,看別家的小郡主做什麽?咱們家的小郡主,夫人是不是也該考慮了?」


    男人真是婚前婚後兩個樣!


    安遇和南頌珩成親四年多除了造娃懷娃生娃養娃就沒有別的共同話題了,說好的靈魂伴侶呢?婚後還能不能有點精神追求了?


    「我不管,反正我要去!大不了我把三個娃都帶上,全當春遊了!」


    「這個……咱們回家後從長計議好不好?」


    「還有,可汗新娶了一位小可敦,咱們得備一份厚禮送去道賀。」


    南頌珩一聽就氣笑了,「他娶個小老婆而已,關咱們是什麽事?就這還值當特意寫信過來同你說一聲?他就獨缺這份禮了還是怎麽地?本王就不明白了!」


    「這麽多年了,你怎麽一提起他還這麽大氣性?」


    「我哪有?」


    「你就有!」


    「我沒有!」


    「你有!」


    夫婦倆吵著摟著出了綢緞莊,正要上馬車,安遇忽然停住,扭頭怔怔看著前方。


    「怎麽了?」南頌珩順著她看的方向望去,隻見前麵不遠處有位背負長劍的青衣道長,他懷抱著個青底白花的繈褓,繈褓中的孩子正哇哇大哭。道長顯然也有些手忙腳亂,一邊「哦哦哦」的哄著,一邊左顧右看像在找什麽。


    安遇走過去,試探著叫了一聲:「淩逍?」


    青衣道長轉身,見到安遇先是一愣,繼而睜大眼,驚訝的張了張嘴,結巴道:「長,長公主?」


    安遇含淚笑著點點頭,故人重逢,激動有欣喜,「是我啊!」


    「你,你不是……在雅日梁……那個,我還去祭拜過你!」淩逍驚喜交加,語無倫次了都。


    「是假的!」安遇掩口悄聲道。


    淩逍恍然大悟般舒然一笑,麵頰上出現兩個深深的酒窩。


    「孩子怎麽了?」安遇湊到他跟前,扒開繈褓看,見是一個半歲多的娃,哭得小臉又皺又紅。


    「許是餓了,我這正找人幫我餵一下他,一時半會兒的也沒找到。」淩逍急道。


    安遇把手指放在娃的嘴邊,娃含著就急不可待的唆了起來。


    「真是餓了!快給我給我!」安遇接過孩子,顧不上給南頌珩介紹淩逍,就進了馬車,鬆開衣襟,奶娃。


    娃瞬間就不哭了,小手還捧在母乳上,吃得起勁兒。


    馬車外,淩逍鬆了口氣,見一高大英挺模樣俊秀的男子負手站在車旁,又想到正在車裏奶娃的安遇,心中猜出個七八分,又不敢貿然確認,便立掌道:「貧道玄鬥天極派弟子淩逍,不知閣下是?」


    「在下南頌珩,久仰貴派大名!」一聽是玄鬥弟子,南頌珩頓時對眼前這位道長油然而生幾分敬仰,隻是不明白他一個方外人士,為何會帶著個繈褓中的娃兒出現在雲中?


    而淩逍聽到「南頌珩」這個名字也是一驚,忙道:「原是晉王爺,請恕貧道失禮!」


    「道長無須多禮!」南頌珩伸手扶了下,「道長既是遇兒的朋友,便是在下的朋友,不知可否方便過府一敘?」


    「如此就叨擾王爺了。」


    淩逍萬萬沒想到還能再見到安遇,而且再見她時她已成了魏國的晉王妃。


    安遇奶完娃,整理好衣襟,抱著娃下來,娃已吃飽熟睡。


    「這孩子是……」安遇詫異,看淩逍這裝扮,應該還是玄鬥弟子,不可能成婚生子的,這孩子若不是他的,又是誰的呢?雲舟怎麽沒和他在一起?


    「孩子是……」淩逍頓住,抿唇半天才道,「是雲舟同玄戊師尊的。」


    安遇驚呆,「咋,咋回事?這,這……」


    這也太扯了吧?他們是師徒啊!不不!玄戊師尊是雲舟師父的師父,他們是還隔了一代的師徒!安遇腦海中隱約浮現出玄戊師尊那清冷神俊不帶一絲煙火氣的麵容,而雲舟就是個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啊,他們怎麽可能?!


    淩逍嘆了口氣,說來話長了。


    雲舟懵懂未知,但淩逍很早之前就看出玄戊師尊對雲舟有著不一般的情思。也許整個玄鬥也就他看出來了,但他也不是十分確定。而他對雲舟的心思,估計師兄弟甚至師父都看出來了。當掌門師尊讓他去蜀南時,他就領會到了其中深意。尤其是之後雲舟把他送她的沉香木珠托大師兄還給了他,他就知道雲舟定是懂了玄戊師尊的心思,也做出了選擇。他默然接受,同時也隱隱擔憂。


    果然沒過多久,就傳來玄戊師尊自毀修為帶雲舟離開玄鬥的消息。他們事發緣於雲舟臉上的胎記。由於玄鬥不收女弟子,掌門師尊當年不忍心將小雲舟送人,就對她施了咒法,她臉上的胎記由此得之。如果她將來嫁人不再是童女,這胎記會自動消失。可是,雲舟雲英未嫁,胎記就在一夜之間消失了。紙裏包不住火,玄戊師尊向掌門坦白了一切,自毀修為,毅然帶著雲舟離開,自此銷聲匿跡。


    兩年前,偶然的一次重逢,淩逍才知他們在大魏和土穀渾交界的一個小鎮上開了一家藥鋪,像凡間的夫妻一樣過著平淡又溫馨的小日子,那是雲舟一直想要的生活。


    他們幸福安好,便好。


    之後,淩逍偶爾也會去小鎮看望他們。半年前,雲舟誕下了一個男孩,還沒出月子,人竟然莫名消失了!玄戊師尊將兒子託付給鄰居大娘照料,他像是料到了什麽似的,囑咐鄰居大娘若他三月未歸,就把孩子交給前來探望的淩道長。於是,孩子就轉交到了淩逍手中。


    「到如今我也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雲舟在何處,玄戊師尊有沒有找到她,這些都不清楚。如今的玄鬥也處於多事之秋,我本想著把孩子帶回玄鬥,可掌門更迭,隻怕新任掌門是不會接收這孩子的。故而我想著把這孩子帶回東齊,暫時託付我父母撫養,我也好去四處找尋雲舟和玄戊師尊。」淩逍道。


    聽完淩逍的講述,安遇的心情很是沉重,看著繈褓中小小的娃,眼淚就落了下來。


    「若非他們師徒,我也沒命活到今天。」安遇吸了口氣,抬起淚眼看著南頌珩。


    南頌珩點了下頭,安遇便對淩逍道:「臨淄離雲中還遠著呢,你帶著孩子趕路多有不便,風吹雨淋,飢一頓飽一頓的,孩子哪能受得了?再者,威遠侯府如今隻有你弟弟拓疆,尚未成年,府中突然多了一個嬰孩,叫別人知道了,不知又會傳出什麽流言蜚語。不如就把孩子放我這養著吧,養三個是養,養四個也是一樣,你大可放心。」


    「託付給殿下,我自是再放心不過的。」淩逍起身,朝晉王夫婦深深一拜。


    「道長無須見外!」南頌珩在得知淩逍是東齊威遠侯府的世子後,對他的敬仰之情就更深了。這世上多少人為了功名利祿汲汲營營甚至不擇手段的去獲取,而淩逍卻能棄之如雲煙,為情也好,為道也好,為了心中的俠義也好,都令人佩服。


    「這娃可起了名字?」安遇問道。


    「正式的名字還未起,隻有一個乳名,叫鬥鬥。」


    安遇笑道:「這娃和我們有緣,比我家三兒小兩月,以後我就把他當我家小四了。」安遇點了點鬥鬥的小臉蛋,剛巧他醒了,打了個哈欠,然後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安遇,發出「咿呀咿呀」的叫聲。


    晉王夫婦把淩逍送出府,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柳蔭下。


    青衣道長,仗劍天涯,縱前路漫漫孤身一人,亦義無反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歸兮歸兮歸去來兮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晶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晶岩並收藏歸兮歸兮歸去來兮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