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鈺衡必須得請旨賜婚了,因為喬太後把突厥的國書拿給他看了。


    圖秀葉護一統左盟,以江山為聘,求娶東齊長公主。該來的還是來了,比他想像的快了些。他自信不比任何人差,他的心意她也清楚明白的知道,他還有太後娘娘的偏愛,無論從哪看,他的勝麵都大一些。


    然,天有不測風雲,人有不測之心。


    安遇選了圖秀葉護。


    喬太後還以為他會在二人之間搖擺不定,她卻選得直截了當,絲毫不拖泥帶水。


    邵鈺衡怒了,他感覺自己滿腔的熱情都化成了蒸汽,快要把他的胸腔撐爆了!這個女人就是故意的,真是欠收拾啊太欠收拾!他就是對她太好了,就不該寵她讓著她!拒絕他?他會讓她後悔的!


    邵鈺衡猛地把槍向前擲去,騎馬出府,朝皇宮絕塵而去。


    那杆紅纓銀槍飛過牆頭,斜斜刺進樹幹上,槍身晃了許久才停下來。


    東平郡主薑靈兒嚇得魂飛天外。她正爬在樹上偷看邵鈺衡練槍,猛不丁的那槍就朝她飛了過來,離她的腳隻有半尺遠!她扭頭望了望牆那邊的梁王府,心中惴惴不安。他應該沒有發現她,今日他把那槍耍得虎虎生威,殺氣畢露,想必是被長公主拒了婚,心情很不好。


    也不知那位長公主是怎麽想的,寧肯去那塞外苦寒之地和親,都不願嫁給邵鈺衡,她都替邵鈺衡覺得不值!他是天之驕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何必為了一個無情的女人費心傷神?


    他隻需要扭頭,向右看,隔壁樹上就有一個癡戀他的姑娘。


    安遇又失眠了。這回不是矯情,她已連著失眠好幾晚了。不知怎地,她的作息時間就顛倒了,白天昏昏沉沉睡不醒,晚上精神抖擻睡不著。這大半夜的她無處可去隻有看書,看得眼睛酸澀,就把書扣在臉上,閉眼休息。


    忽然,麵上的書被人掀起,安遇睜開眼,登時嚇得心髒猛然一縮。一個蒙麵黑衣人不知何時出現在她的床前!他俯身用手捂緊她的嘴,示意她不要出聲,然後拉下了麵巾,露出一張白皙俊秀的臉。


    邵鈺衡!安遇愣怔了片刻,那口提在嗓子眼的氣息緩緩吐了出來,她坐起身,捶他兩下,壓著嗓音惱道:「你想死啊?竟敢夜闖後宮,要是被當成刺客抓到了怎麽辦?你想沒想過後果?」


    邵鈺衡盯著怒容滿麵的安遇,她的小臉在昏黃的燈光下瑩潤如玉,興許是瘦了的緣故,那雙黑白分明澄澈似水的眼眸如今更加靈動,裏麵貯滿了驚慌和擔憂,讓她看上去即柔弱又可憐。邵鈺衡緊了緊手,強壓下心頭想對她做壞事的衝動,一字一頓道:「還不是被你逼的!」


    安遇抓了枕頭抱在懷裏,垂著眼簾,聲音幽沉:「為了我,真不值得。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哪裏好……別人不要棄之如敝履的東西你為何非要把它當成個寶呢?若哪一天你也厭棄了,後悔了,我真的……真的會低賤到塵埃裏,會失去所有的勇氣。但葉護不同,他見過我最不堪的模樣,他就像漆黑夜裏的一束光,告訴我不用怕,他會永遠罩著我,哪怕我是一粒塵埃,他也能將我照亮,讓我確信自己的存在,讓我勇敢的做自己。」


    邵鈺衡滿心震驚,他不知道她的內心竟是如此的卑微。她明明什麽都好,姿容靚麗不凡,性子活潑有趣,有著小女人的嬌俏可愛,也有著男子的灑脫爽朗,益親益友,益室益家,就是他心目中完美的夫人之選。他在她麵前收斂得像個五好青年,連大聲講話都很少,就是無比珍視她,把她當自己的眼珠子一般疼。她是他日思夜想夢寐以求的人啊,他又豈會厭棄她?


    邵鈺衡抓起安遇的一隻手,按在自己胸口上,皺著眉頭道:「你說那麽多,無非是覺著我年紀輕靠不住罷了。你從來都沒有認認真真的感受過我的心。肉麻的情話我也不會說,薑玉……」他凝視著她,語氣低沉溫和卻不容置疑,「我真的喜歡你,很喜歡,我想娶你為妻,想讓你為我生一窩孩子,想聽他們喊你娘親。這輩子我都會對你好,執子之手,從一而終。」


    堤防在一點點的塌陷,眼看著就要豁口,江河決堤,安遇卻硬生生把這個口子堵上了!她笑著抽回了手,輕鬆閑適的看著邵鈺衡,取笑道:「這還不肉麻?我都起雞皮疙瘩了。」她搓了搓手臂,往前挪了挪,手托著下巴歪頭瞧著他,「衡寶,你是從哪個門翻進來的?回頭我讓義亭侯加強防範一下。」


    邵鈺衡瞪她:「別打岔。」


    安遇笑了笑,道:「說真的,我剛才差點就心動了。其實,嫁給你才是上上之選,可就因為是上上之選,我才不能選。因為,這對你不公平,我並非你的上上之選。」


    「那你就是圖秀葉護的上上之選了?」


    「以前作為一個罪奴自然不是,現在作為東齊的長公主那就是了。」安遇道,「突厥左盟的戰事剛剛結束,兵馬勞頓,立足未穩,如果此時和東齊結為盟友,那右盟斷不敢輕舉妄動。左盟就有了養精蓄銳的時機。對於我們東齊而言,至少西北也可以安定了。」


    邵鈺衡不屑嗤道:「我們東齊還不需要用公主和親換來安定和平,你當我們三十萬衛戍軍是吃閑飯的?」


    安遇知自己理虧,便嘿嘿諂笑道:「我們衡寶最厲害了!」


    邵鈺衡白了她一眼,道:「你說來說去說的都是些冠冕堂皇的,我想圖秀葉護作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他要娶你也並非為了結盟自保,你實話告訴我,你可喜歡他?」


    安遇噎住,她一直在迴避這個問題,躲躲閃閃,繞著彎彎,偏偏邵鈺衡不吃她這套,一語中的。那些利益糾葛是明麵上的事,任誰都能想到,一點都不重要,不過是被她拿來敷衍搪塞罷了。她直視邵鈺衡,目光坦蕩,道:「自然是喜歡的,沒來東齊之前,我就已經答應過他的求婚,人豈能言而無信?」


    「以前的事我不管,我既然認準了你,就會拚盡全力去爭取。你不選我也沒關係,等阿史那到了,按照突厥的規矩,我會跟他比一場,如果我贏了,到時你再給我唧唧歪歪……」邵鈺衡捏著安遇的下巴,撂下長這麽大對女人說過的最狠的一句話,「我保不準會讓你未婚先孕!」


    安遇在驚駭中看著他翻窗而出,敏捷的身影消失在濃稠的夜色裏,一陣風吹過,葉落無聲,她像是做了一場夢。


    邵鈺衡回到王府,換了衣裳,灌了半壺酒,想著圖秀葉護還有十日就到了,他得抓緊時間再練一練。於是擼起袖子走到兵器架前,左看右看卻未找到他那杆慣用的紅纓銀槍,叫來招銀一問方記起那槍被他扔過牆頭了,隔壁是東平王府……


    招銀厚著臉皮前往東平王府要槍時,被東平王府的管家一頓說:「幸虧咱們知道是世子的槍,這不知道的還以為府裏進了刺客呢!世子練槍咱們管不著,也不敢管,可以後啊還是悠著點好!傷到貓貓狗狗也就算了,這要是傷到人可如何是好?這次就差點傷到我們郡主,把我們郡主嚇得到現在還後怕呢!」


    邵鈺衡聽了招銀的轉述,擦拭著銀槍道:「隔壁還有個郡主?東平王何時生了女兒?」


    招銀頗為無奈,那位郡主整天爬牆頭攀樹枝偷瞄世子,可他們家這位二愣子世子到如今卻才知道人家的存在,郡主的一番深情都餵了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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