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相信思思。」太子邁步走向思思,在其身前站定。


    高低間,近在咫尺,卻宛如遠在天邊。


    「思思,本宮既然來了,就決定會帶你走。知你不喜這裏,你喜歡清淨,那我們就選個清淨之地修養。來,跟本宮回去。」言罷伸手寸厘間便可觸碰思思的臉。


    思思頭不能動,更不可能伸手。隻定定的看著那手,指尖幹淨剔透,略有泛白的指甲閃爍良善的光芒。讓思思打量的頗為仔細。


    實在是不得不去看那逼至眼前的手,而思思知道,那停了半天尷尬而微顫的手的主人,此刻有多難受……


    蕭哲卻笑了,笑的邪氣,笑的戲謔,笑的興味闌珊:「太子哥,這女人性子倔,她不喜之事,誰也無法。再說,做了我的女人,豈能和你走?」


    思思對蕭哲無恥下流的嘴臉已經有了免疫之技能,顯然,他的小伎倆,思思已經有所領悟。


    思思看的清楚,對麵花伊人的一臉淒涼色相,那般的亂人心思。


    而,太子他……


    「思思,說話,本宮在等。」太子依舊不死心,依舊糾纏著。淺顯間,已經慍怒恒生,快收斂不住了。


    思思還是不得言語……


    「傳言右相嫡女廢柴無能,蠢笨如豬,而如今本妃才知,傳言實屬無中生有。單看今日,你將當朝太子和王爺迷的三昏五寐爭來搶去,又豈會是那廢柴女子?夫君,原來,你曾經愛我的心,已經變了……隻不知,將來的你,又會將心思放在誰身上?她?還是別人?」


    花伊人最後一句微有哽咽,聞起來似枯竭的陳年水井發酵後,散發著大哀大愁,大悲大怨之氣。而她的話,一併神奇的鑽進了思思的心裏,似激起平靜湖底的漣漪,即刻清醒了。


    她說的沒錯。曾經的太子有多愛花伊人,她最是曉得。


    幾年前那寮房錦繡屏風隔著她和他談天說地,兩個陌生的人互訴著衷腸。猶記得初聞屏風對麵的他,哀嘆連連,解語花秋瑟,也難言他濃濃的相思求不得之苦。強大的哀怨氣場直波及對麵的自己,一併跟著他悲春傷秋。


    她忍不住問道:「公子因何哀嘆連連。」


    對麵的太子停頓良久,低沉磁性的嗓音徐徐道來:「我深愛一個女子,然卻知她已有心儀之人。我為她擋過刺殺,擋過災劫,卻擋不住,她的春情萌動覆水難收……。」


    她又道:「愛而不得苦,世間人,無有一人不食其味。公子又何必執著呢。」


    對麵的他依舊哀嘆,緩了片刻又道:「的確是苦,苦不堪言。」


    她道:「即知苦,躲了就是。」


    總是他在思量她的話,品味幾番後又道:「心相許,躲不掉了……」


    她又道:「何為心?是肉團心,還是何心?」


    一陣思量,好似驅了幾分苦楚,思想跟著思思拐了幾個彎兒,卻停在了岔路口,究竟什麽心?這個,他還真不知。


    「姑娘說,是什麽心?」


    「欲望輪迴的苦心,公子可曾看見?」


    停頓許久,才道:「不曾,此心,看不見摸不著,卻格外疼痛。」


    「空無境界自生煩惱。公子,不過自討罷了。你惱或不惱,山水依舊,黑白照常。心,卻為哪般。」


    一陣良久沉默,思思因著有事便起身離去,後來太子如何,她便不得而知。隻是,次日,乃至日日,每個黃昏蒞臨之前的午風習習時,他都會準時到場。風雨無阻……


    當時不知他身份,還曾一度嫉妒那個被他深深愛慕的女子。


    思緒逛了九曲十八彎復又知本的回了來,思思吞了口口水,冷清看去。果然,太子被說中了,尷尬後一陣焦躁。


    「伊人,本宮對於女人,隻取喜愛的。並非濫情,並非用情不專。與你,於思思,本宮皆是真愛。」


    好一個皆是真愛,如此說來,再有三四個,你都喜愛,那還真是雨露均沾了。思思已經對其徹底不削。本就不曾深愛,遑論此時。


    花伊人冷笑幾聲看向思思:「齊思思,你聽到了麽,你我是否該慶幸,成為夫君喜愛之人?」


    然回答她們得依舊是無聲……


    「等我。」深情複雜的看了思思一眼,轉身拉著花伊人的手邁步而出。那腳步略急,忽閃著軟風……


    來不及深情對視,花伊人隻瞥了一眼蕭哲,身形踉蹌著便被太子帶走,看的出,太子怒氣當頭,回去後,隻不知要如何待她了。


    人悉數離去後,隻留思思和蕭哲在房中。尷尬的氣息瞬息鋪麵而至。


    思思垂眸,遮掩了所有情緒,這讓蕭哲看不清,她此時所想。


    帶著墨香的身子愈發貼近了思思,就著身旁的上好紅木椅穩穩坐下。戲謔的墨瞳散發異樣的光芒。而思思未見,那眸中有著幾不可見的怒氣若隱若現。


    伸出手來輕點兩下,便解了穴。令思思如釋重負般呼出口濁氣。


    「知你與他郎情妾意,本王可是做那拆散人家姻緣的孬人了不成?」嘲諷淡淡,襲自男人口中。


    思思抬眸隻看向門口一眼,並未回答。那冷冷清清如煙如霧的眸子是蕭哲看不懂的神色。


    而不等蕭哲在言,思思站起身來,逕自向床榻而去。蕭哲不解,青天白日她要睡了?


    卻見思思轉過身來,從懷中掏出一個物件。


    動作緩慢而有節奏的舒展開來,蕭哲眸子深沉一凝,那是休書?


    「王爺不記得沒關係,思思幫你記著,你,休了我,與我便再無關係。請將皇上賜我銀兩還我。思思自會離去。」伸手抖開那被摺疊的犯了舊的絹帛,墨字有些模糊,但依舊依稀可辨,休書大字礙眼的端正,自己的字跡怪是好看。第一次,蕭哲覺自己的字有些個難以入眼。


    蕭哲復又起身,壓迫感漸步驅來,輕輕一奪,休書即刻落入其手,來不及令思思爭搶,但見男人已將其收入懷中,瀟灑轉身,丟下一句戲謔語道:「本王的東西,容不得你收藏。」


    「蕭哲!」


    思思情急之下一聲急呼,留住了已經邁步至門邊的身影。


    「若不放我,會災禍臨頭。」


    蕭哲頓了身子,頭也不回的丟下一句:「多管閑事。」便施然而退。


    思思有一瞬發愣,休書他握在手,是何意途?一向聰明絕頂的她,此時卻困惑難當,思思不曉得因何這蕭哲總是反覆無常,以前在軍營時,一向老成穩重,做事更是慎而慎之。


    似如此隨意為之,還是頗為反常。


    靜坐而安的思思卻並未放鬆警覺。


    自己棋藝已然大顯,若有心之人深入思考,定會對自己生那不善的心思。猛然想到此,竟有些驚魂!


    太子和蕭哲如此反常,若說被自己魅力所感,打死她也是不會信得。而若說利用自己,倒還說的過去。思及此,思思心內一陣煩躁。


    抬眸看向那金絲絨門邊裝點,猛然回憶蕭哲那句,籠中雀鳥兒自己定會喜歡的話。


    心頭一片哀涼無以言說的寖透著自己四肢百骸。就連呼吸也一併殘喘,在他這裏苟延而活的滋味,竟是這般蝕骨嗎。


    思思眉頭一皺,玉手不自覺緊握成拳,胸中惱恨似萬丈波濤洶湧澎湃著,墨眸逐漸變綠,翡翠剔透的寒芒直射向門外,那抹驚艷竟那般奪目,那般嗜血!


    心哀致死的思思,最終經過一段時間的平復沉下翡翠綠眸,輕緩低吟一句,自己終究還是不如花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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