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隻是覺得,現在的女帝更加棘手了。


    如果想要處理掉一個瘋子,那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但是要處理一個清醒又冷靜的瘋子,無疑是如火中取栗一般,難以全身而退。


    他揉了揉下巴,上麵還有女帝勒出的青紫色的印子。輕哼一聲,嘖,真疼。


    這一晚的長安城格外地靜謐,一隻悄無聲息的素白手,似乎毫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這裏,開始攪弄風雲。


    金碧輝煌的宮殿中燈火通明,慕容若端坐在座位上,搖曳的燭光勾勒出她姣好的輪廓。


    她的麵前是這個國家歷年來的財政記錄,越是看下去,她的眉頭越是緊皺,這麽千瘡百孔的國家,到底是怎麽存活到現在的?大筆的稅收都莫名的沒有了記錄,顯然不知道是流到了哪一個傢夥的手中。


    不知道為什麽,慕容若覺得是即墨幹的。


    盤根錯節的勢力交叉在一起,這長安,早就不是皇家的長安,也不是慕容若的長安了。


    她還是想活著,因為這裏有晏秋白。他還沒有像她一樣愛著她,也還不知道她愛他。


    上一世她是病死在了滁州,死於肺癆,臨死的時候,也不覺得病痛有多難熬,隻是覺得一個人孤零零地死,倒不如把晏秋白帶著,這樣她就能死得高興些了,讓晏秋白自己去難過。


    這不過是她的私心罷了。


    要是真那樣,她反倒會為晏秋白難過一下。


    想起白日裏看到的即墨,她很確信他就是這個世界的晏秋白,一樣的驕傲,一樣的冷漠矜持。


    不留意間嘴角漾開了一抹清淺的笑容。


    掌燈的太監正是白日裏看到的那個濃妝艷抹求虐的那個太監。慕容若也懶得換人,便由著他伺候自己了。


    這人喚作韓餘方,如何有這麽個愛裝扮的性子不得而知,隻是看著有些瘮得慌。


    韓餘方見過了白日裏女帝大殺四方的景象,心裏怕得很,此時見到了女帝這樣繾綣溫柔的笑容,大不同於往日裏冷酷暴虐,竟然有些心神搖曳。


    開口說道:「陛下,不早了,該歇著了。」


    慕容若晃了晃神,問道:「幾時了?」


    韓餘方答道:「已經子時了。」


    慕容若放下了手中的毛筆,站起身來,揉了揉肩膀,往殿內走去。


    韓餘方連忙跟上,說道:「奴才給陛下揉揉肩膀,緩解疲乏可好?」


    慕容若搖了搖頭,頭也不回地說道:「退下,備熱湯,朕要梳洗。」


    韓餘方內心雖然有些奇怪,平日裏陛下可從來沒有夜晚沐浴的習慣,怎麽今日就突然提出這樣的要求了。但他還是規矩地退了下去,按照吩咐,讓下麵的小太監去備水。


    慕容若看到了內室裏麵還在徐徐燃燒著的爐子,裏麵的龍涎香散發著古怪的氣息。以袖捂住口鼻,說道:「來人,把這香爐撤下去,從此以後,朕的殿裏都不要點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


    門口的兩個女侍衛進了殿內,把偌大的香爐搬了出去,又打開了門窗。


    冰冷的夜風灌了進來,殿內的氣息略微散了些,倒是讓心胸如釋重負。


    在這個陌生的地方,陌生的王朝,處於一個陌生的身體,顧雲煙,不,該說是慕容若了,從這股風裏卻感到了與曾經每一個夜晚一樣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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