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宮雖然算不得冷宮,但從那日之後,恭親王從沒踏入過一步,兒子也不肯探望她,宮裏的人表麵對她恭恭謹謹,背後卻是指指點點戳她的背脊骨。


    冷冷清清的宮院,不許出門,也沒人來探視,孤寂苦厄得很,王妃喜熱鬧,又極虛榮,還沒好好享受身為後宮之主的榮耀與風光,就被打入了冷宮,日子當真難熬啊。


    王妃可不想再過這種生活。


    齊思奕隻當沒聽見,他娘的話,誰要信了就是傻子。


    顧桑苗卻扯住了他的衣角,眼巴巴地將他拽住,不住地回頭望。


    「小苗……」他絲毫不加掩飾。


    果然就是顧桑苗。


    王妃的心直直往下墜。


    「相公,那是你的親娘。」卻聽顧桑苗軟軟地央求道。


    眼淚頓時在眸中橫衝直撞,十月懷胎生下的兒啊,辛苦養到二十多歲,緣何母子之間弄成如今這番光景,連陌生人都不如,幾近成仇。


    「奕兒……」王妃向前兩步:「娘保證,決不再傷害她如何?她懷著的也是娘的孫子啊。」


    「相公相公,我們一起回去好不好?」顧桑苗扯著他的衣袖大眼中有星光點點。


    「小苗……」齊思奕有些無奈,又似拗不過她。


    兒子態度軟了,王妃忙上前,從手中擼下鐲子:「這個鐲子,與以前的那個是一對兒,本就是留給你的,今天一併兒給你了吧,當是見麵禮,咱們算是重新認識了,孟家姑娘。」


    顧桑苗初進王府時,王妃便給過她一隻手鐲,很貴重,當歸她堅持不要,齊思奕一氣之下差點扔了,如今還好好的呆在淘寶箱裏,很久未見過天日了。


    金公公眼淚都快出來了,高興道:「是啊是啊,一同回宮吧,孟小主可不能久站。」


    見兒子不再堅持,王妃主動拉住顧桑苗的手:「走吧,坐本妃的馬車,裏麵有懷爐,一會揣著,不冷。」


    顧桑苗便柔柔地看著齊思奕,似乎他不鬆口,她便不敢造次。


    這可與他們之前相處的方式不一樣,以前的顧桑苗想幹啥就幹嘛,仗著兒子寵她,便為所欲為,一個賤丫頭囂張放肆得很。


    「走吧。」齊思奕解下自己的披風,披在她肩上,一攬她的肩,將她護在臂彎裏,一同向門外的馬車走去。


    雖然兒子還是刻意冷落,可至少氣氛沒那麽僵了。


    王妃的心如閉塞的山峰突然打通了一條隧道,通了,鬱氣濁氣全都順著那隧道傾泄而出。


    唇角便有了笑,緊走兩步跟上,也許這次回宮,不用再回長春宮了。


    進了宮門,早有嬤嬤等著領顧桑苗往儲秀宮去。


    王妃攔著:「這是幹嘛呀?為何要去儲秀宮?」


    「不去儲秀宮去哪兒?母妃又想做什麽?」齊思奕冷著臉問。


    「儲秀宮裏都是些什麽人你不知道嗎?她都已經懷著你的孩子了,怎麽還能算秀女?」王妃不悅道。


    「那母妃欲讓她住在何處?」


    「翊坤宮吧,以前不就住翊坤宮的麽?那裏離幹清宮也近。」王妃道。


    「不行,翊坤宮曾經住著弒君謀逆被誅殺了的重犯,不吉利。」齊思奕道。


    王妃愣住:「什麽被誅殺了,明明不是還……」


    「母妃又想說什麽?或者說,您願意投案自首?」齊思奕冷冷道。


    王妃語詰,臉都白了,忙道:「是是是,娘忘了,那個人……已經死了,她是她,孟姑娘是孟姑娘,不能混為一談。」可明明是同一個人,一樣的相貌,一樣的身段,連聲音都沒差別,如此欲蓋彌障,當所有人都眼瞎心肓麽?


    「那要住在何處才好?」王妃絞著帕子有點無措。


    「要不然長春宮吧。」顧桑苗道,她知道,那是王妃住的地方。


    王妃怔住:「你要住長春宮?那我住哪兒?」


    「長春宮又不是隻有一間屋子,隻給小女一間可以棲身便可。」顧桑苗柔聲道。


    「母妃住翊坤宮吧。」齊思奕說完,也不管王妃同意不同意,扶著顧桑苗往長春宮去。


    能住翊坤宮的,都是位份極高者,或是皇貴妃,有時甚至是皇後,當初顧桑苗雖隻在那裏住了不到一個月,卻遭了諸多嫉恨,正好證實她在齊思奕心中的地位,那也是王妃非要除掉顧她的原因之一。


    而長春宮雖不算偏,卻素來是普通妃子住的,後宮講究的就是個地位尊卑。


    恭親王掌著權,大有取代兒子登頂皇位之勢,一但成功,按理,王妃理所應該封後,可是,她如今不得勢,與王爺關係僵得很,柳側妃更得寵,又生得有一兒一女,王妃的地位岌岌可危,又與唯一的兒子也生了嫌隙,景況更尷尬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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