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起來才不過十四五歲的年紀,沒想到想事如此深遠透徹,青紅和綠萼兩個削尖了腦袋想往他跟前湊。


    做他的通房,是府裏多少丫頭最大的人生夢想和終極目標,可她卻將通房的命運看得如此清楚,這個小腦袋瓜子是怎麽長的?明明就還帶著稚氣呢。


    「你就這麽篤定,爺將來一定會棄你?」齊思奕想笑,卻又忍住。


    「不知道,也許爺會越來越喜歡我,或者將來還會升我個姨娘什麽的噹噹,但是,這不是桑苗想要的生活,桑苗喜歡自由自在,決不會將自己的一生幸福寄在一個男人的喜好上。」顧桑苗老實地回道。


    「你的意思是,你寧願做個普通丫頭?可普通丫頭到了年紀也是會被隨便指個小廝的,你還是要嫁人,或者,在你眼裏,爺還不如那些小廝?」齊思奕道。


    「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至少桑苗現在是自由的,何況,做普通丫頭有什麽不好?每個月的月例是桑苗自己的勞動所得,做事掙錢養活自己,桑苗覺得很開心。」顧桑苗認真地說道。


    「也就是說,你是一定不答應做退通房了?」齊思奕道。


    「嗯,桑苗可以留在爺跟前辦差,但絕不做通房。」顧桑苗道。


    本以為,他會生氣,會黯然傷心,可齊思奕卻捏住她的小鼻子,嘴角翹起一個優美的弧度:「可要記住你今天說的話,不可食言。」


    顧桑苗鄭重地點頭:「當然,桑苗決不後悔。」


    「嗯,很好,這樣我就放心了。」齊思奕道。


    呃——


    他在笑,看起來不象是在開玩笑,那剛才說那麽多是幾個意思?調侃她?


    「你想太多了,其實我隻是讓你鋪床疊被,然後睡在隔間,你竟然囉囉嗦嗦說了這麽一大通,弄得好象我在逼良為娼似的。」


    難道不是嗎?顧桑苗懵了。


    「好了,開始鋪床疊被吧,明兒還要赴宴呢。」齊思奕說著自己向屋裏推著輪椅。


    呃,弄半天,好象是她在自己多情?


    看著他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顧桑苗覺得自己很糗,有種想挖個地洞鑽進去的衝動。


    也是,他是高高在上的王府嫡長子,很可能將來就是親王,而她隻是個小小的丫頭,長相一般,也沒什麽專長,憑什麽他隻認得幾天就會喜歡她?


    想做他通房的丫頭能從後院牆邊一直排到前門口好吧。


    還真是自作多情了。


    「可是,爺為什麽又讓我記住剛才說的話?」到底還是心有不平,小聲咕噥道。


    「免得過兩天你去給淩遠做了通房。」齊思奕麵色不改道。


    不想讓她去謹園就直說嘛,繞這麽大一個彎子,果然很美人主子,特色明顯。


    顧桑苗鬆了一口氣,心情也舒暢了許多,嘟嚷道:「他就是個二愣子,給他當通房還不如給爺呢,我才不去。」


    她說完就去找茶喝了,沒有發現他微抬了眸,目光清幽。


    手上的傷,因為他的按揉消了腫,淤青也沒有先前可怕了,舒服了很多,顧桑苗愉快地替美人主子鋪好了床,又服侍他睡下,這才出了門,就在隔間睡下了。


    說是隔間,其實跟他的床也就隔著一個屏風,她把小床支在屏風外,能聽到屋裏他均勻的呼吸聲。


    房裏點著香,有檸檬的味道,顧桑苗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半夜,夢到了姐姐,披頭散髮,滿身血跡向她慢慢飄來,一會子姐姐的臉,又變成了死在許府那位姑娘,在向她伸出手求救,一會子又變回姐姐,顧桑苗拚命想去救她,可腳卻被捆住,怎麽也跑不動,跟姐姐之間,總隔著幾步的距離,然後,地崩裂了,姐姐被翻卷的烏雲帶走。


    「姐——姐——別怕,桑苗就來救你。」


    夢裏,她絕望而傷心,哭得肝腸寸斷。


    隱約間,有雙溫柔的手輕輕替她擦著淚,輕輕拍著她的背,為她蓋好被子,輕哄著她:「別怕,桑苗,都過去了,過去了。」


    鼻間除了淡淡的檸檬香氣,還有清冽的馨香。


    顧桑苗慚慚安寧下來,沉沉睡去。


    一大早醒來,就看見青紅鐵青著的臉:「你就是這樣服侍爺的麽?」


    顧桑苗迷迷糊糊不知身在何處,懵懂地看著青紅。


    「爺都起來多時了,你還在睡懶覺,一會看秋媽媽怎麽罰你。」青紅道。


    「爺起來了?」顧桑苗這才反應過來,自個昨夜是跟齊思奕睡一個屋的,嚇得翻身坐起,趕緊穿衣洗漱。


    等收拾好自己,出門去,便看見齊思奕正在打坐。


    顧桑苗也沒敢驚動他,安靜地立在他身後。


    「桑苗,桑苗……」


    馮媽媽的聲音自遠方而來,顧桑苗看了齊思奕一眼,決定沉默。


    「哎呀,你這個丫頭怎麽回事,沒長耳朵麽?叫你也不哼一聲。」馮媽媽瞪著顧桑苗道。


    「媽媽,大爺在這裏,你沒長眼睛看見麽?」顧桑苗沒好氣道,有齊思奕撐腰,才不怕她。


    「哎喲,奴婢眼神不好,大爺怎麽這麽早就在外頭啊,你們是怎麽侍候的?早上寒氣重,快推大爺回屋去呀。」馮媽媽挑著眉道。


    「我們怎麽服侍,是我們的事,還輪不到馮媽媽你來教訓。」秋媽媽冰冷的聲音及時出現在身後。


    「我這不是關心大爺麽?秋媽媽說話何必夾搶帶棒的。」馮媽媽似乎還是有點畏秋媽媽的火,氣焰低了很多。


    「那媽媽到底要不要給大爺行禮呢?」她是府裏的老人,不可能見了主子行禮再說事的規矩也不懂,拉拉雜雜地扯半天,就是不行禮,可見眼裏並沒有齊思奕。


    「無妨。」齊思奕卻道:「謹園的禮數和拙園是不同的,不必非要讓馮媽媽遵守拙園的禮數。」


    明明是一個府裏頭,當然禮儀規矩都是一樣的,柳側妃的出身不如王妃尊貴,他這樣說就是在罵柳側妃不懂規矩,調教出來的下人也不懂王府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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