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希望朕的皇後能站在朕的身側,而不是隻會躲在朕的身後。”


    遲奚祉自是不喜歡旁人占據她太多的情緒和時間,可他又不是要圈養她,也不是想把她養廢,該鋪的路,該乘的涼,他都會一步一步替她計謀好。


    無論她是不是皇後,無論她在不在他身邊,她都能夠活得漂亮光鮮。


    千古江山,萬古長青,她是他妻,也就應萬人之上,享千世景仰。


    遲奚祉通過銅鏡灼熱的目光落在元知酌的身上,她感應到了,卻因為剛剛的情事斂眸不願意看他,像是小孩子氣,她的指甲刮在卓沿,溫語問道,“陛下是想讓我曲意迎合楊學士嗎?”


    隨著她的垂首,一節瑩潤的細頸露了出來,纖纖柔柔,仿佛一折便斷。


    不論賣乖還是裝巧,她就是有本事讓人服軟。


    遲奚祉指腹揉了揉她後頸凸起的那塊骨頭,俯身下去輕啄了下,與她耳鬢廝磨,“你不必曲意迎合,也不必委身於任何人,隻是這個宴會實在推不掉,能不能請夫人幫個忙?陪我走個過場。”


    對於元知酌這樣別扭又有點傲嬌的性子,先兵後禮、先硬後軟就是最好的法子。


    顯然,她就吃這一套,聳了聳肩膀,僵硬地躲開他的觸碰,冷哼了聲,被他又輕哄又脅迫,便妥協道:“允了。”


    ——


    到了楊府,皇帝的身邊總圍著不少人,巴結的、自薦的、討功的,元知酌本意偷摸走開,剛撤了一步,就被遲奚祉拉回到他身側,他略微放緩了步調,牽著她柔若無骨的小手,“乖,別亂跑。”


    元知酌抿唇,耳側的大臣又感歎著今年江南產了多少糧,川蜀的瓜長得有多大,你一言我一語,唾沫星子滿天飛,無聊聒噪至極。


    轉過道狹窄的水榭,後邊的大臣們落下幾步,她才抓著時機,她扯了扯遲奚祉的衣袖,墊腳仰頭悄聲道:“這些老頭說的也太無趣了,我不想陪他們逛了。”


    “那你就忍心讓朕一個人守著寂寞、聽他們聒噪?”遲奚祉也側眸看向她,漆黑如墨的瞳仁深沉,他抬手替她解開纏在一起的步搖。


    元知酌裝作大義凜然,“陛下乃一國之君,能關心各地民情實為我北燕之幸、大國之福,您好生聽著,我就不惱您分心了。”


    遲奚祉聽她頭頭是道忍俊不禁,短促一笑,撚了撚她微涼的耳珠將手收回,沒有反對,隻是囑咐道:“庭深院冷,莫要走遠了。”


    元知酌雪腮透紅,笑意盛滿杏花眸,猶如蒼山春江,她佯意點頭,接著便鬆開被遲奚祉握住的手,十指分開的那刹,暮月的風灌溉肺葉,竟也讓人生出貪念之意。


    身後的官員噤聲,板直地站在上位的後麵,遲奚祉凝目瞧著那抹嬌豔的裙衫消失在拐角,習慣性地轉動著拇指上的扳指。


    他懶懶掀了掀眼皮,朝角落裏掃了眼,池水對麵的洛白會意,額前的碎發遮住眉眼,洛白利落轉身便朝著暗處行去。


    ——


    楊府的仰鶴橋邊聚集了不少的看客,周圍的人還漸漸圍了過去,似乎在好奇這邊發生了什麽趣事。


    隱約間,還能聽到水麵傳出的陣陣撲騰水花聲和尖銳的叫喊聲。


    眾人圍在一起,“這不是李家的小姐嗎?怎麽掉到池子裏麵了?也沒個人去救救她。”


    有人掩鼻,“看樣子不是失足,怕是得罪了什麽人被推了下去。”


    “今日是楊大學士的壽辰,誰怎麽大膽子敢在楊府行凶?”


    “楊逑儀來了,快別說了。”


    半炷香之前,元知酌本是胡亂瞎逛了會兒,在仰鶴橋上便碰上了元邑樓,兩人還未交談幾句,從一側上前來一個女子,她站定在矮橋邊,離水麵很近,眼裏似乎有些敵意,但看向元邑樓時,目光又是含情脈脈。


    那女子撒嬌嗔視,邀元邑樓一同遊園,元知酌在兩人間看了眼,原本以為是郎情妾意,便好心不打算打擾,揚揚手打算讓自家兄長去罷。


    結果元知酌的手剛抬起來,那女子就麵目猙獰地尖叫了聲,緊接著就是重重的落水聲,濺起仰鶴池的水,打濕矮橋,元知酌迅速地往後躲,可惜煙紅的裙擺還是染上汙漬。


    她被嚇了一跳,頓在半空中的手應激般顫了下,她蹙起眉頭探究地目光望向池裏撲騰的女子,又扯了扯被池水打濕的裙擺,心情不太美妙。


    巨大的落水聲足以吸引周圍品酒作樂的客人,人的本性就是愛湊熱鬧,大家聞聲而來,探著腦袋往仰鶴橋這邊湊,沒幾下,池邊便圍滿了人。


    池底似乎不深,隻是那女子掙紮的厲害,散亂的鬢發黏在臉上,沉沉浮浮間,池裏的汙泥被攪動,澄明的水麵蕩漾又渾濁,她閉著眼狼狽呼救道:“救命——嗚——救命啊,救救我——”


    聲音斷斷續續,含著水聲,聽起來好不可憐。


    元知酌縮了縮指尖,將手收回來,反應過來她想要什麽,上挑的眼眸裏閃過興味,裏麵還有藏不住的厭煩。


    心眼蠢,演技假,這怕是——把她當她兄長的假想敵了。


    水裏的動靜很大,鬧騰的水撲打上來,不得已,元知酌再往後撤了一步,纖眉輕蹙,似乎是嫌棄對方撲騰時炸濺上來的汙水。


    淡淡地看著那女子掙紮了許久後,她環著雙臂,側了側腦袋,居高臨下地蔑視著那女子,勾唇道:“今日是喜宴,可別鬧出人命了,把人撈上來。”


    元邑樓作勢就要往下跳,卻被擋住,“兄長何必染自己一身騷。”


    隨後,元知酌使了個眼色給“隔岸觀火”的洛白,平淡無波的眼神懶洋洋的,散漫又矜驕,也格外淩厲剮人,“你去。”


    洛白顯然隻想看笑話,不願意沾這趟渾水,但礙於元知酌的命令,他隻得下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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