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知酌起得晚,又來的著急,連連幾杯酒下肚,胃裏空蕩蕩,不吃點東西墊墊怕是會壞腹。


    遲奚祉修長如玉的指節剝著橘皮,眼眸定在元知酌的身上,沒往下落,緋唇啟闔淡淡吐出一字:“賞。”


    小廝上前抱走楊逑儀手裏的古琴,她輕聲道過謝,“謝陛下。”說罷,撫了撫裙擺上微不可察的褶皺,行禮後站起身往旁側的小道走。


    晏淮瀚又是兩下鳴掌,捧場稱讚道:“楊小姐不愧是京城第一才女,琴聲婉轉,繞梁三日不絕實在不假,下官現在還能聽到陣陣的回音般!”


    楊逑儀裙擺下的步子邁下了些,她回頭,往晏淮瀚的方向定定看了眼,臉上帶上輕柔的笑,不卑不亢道:“晏學士過獎了。”


    她微微頷首,很快轉回頭,抱琴的小廝跟在她的後麵,轉過一個花幾,便出了樂壽堂的側門。


    元知酌不動聲色地將視線收回來,這時才反應出不對勁:


    這似乎是場瓊林宴,文武百官,名流雅士,婦女人家都去了偏屋,整個樂壽堂裏隻留有她一個女子。


    這場春日宴會舉辦的盛大,往年都隻是邀請些級別高的文官武將,還有王公貴族,今年不僅地點選在了宮外,還邀請了許多處士。


    台下坐著的這票人大多是京城名利圈裏的頭角崢嶸,離八卦最近,聽到過些野史豔文,為人也老道,見到元知酌一進來就被喊到主位上,多是麵不改色。


    唯有角落裏的一人腳搭在椅子上,靠著窗,頗為沒規矩地問道:“這坐在主位上的女子是誰?真是新鮮。”


    “這你都猜不到?能夠和天子同坐之人,除開那位不顯山不露水、又獨得專寵的中宮皇後,別的女子可沒這麽大風頭。”


    那人又笑笑,吊兒郎當,晃著手裏的酒杯,“皇後?自古也沒有女子入席、坐百官上首的吧,女眷不都在偏屋?”


    “這可開了先例,聽聞這位娘娘與陛下一見鍾情,還曾救過陛下的命,她現在可是陛下的心頭寶、手中嬌,為了她,後宮三千隻此一人呐!”


    “那不壞祖宗定下的規矩?”


    “這位新帝壞的規矩還少嗎?倒是解公子的坐姿沒大沒小,這不是你一個賈商該操心的事。”


    ——


    到了遊園賞景之時,遲奚祉身後總跟著一眾的人,天子獨大,自然不應有人和他並肩同行,元知酌便也就安分地站在他的一步之後。


    聽著他和百官閑談,她心裏想著別的事情,可還沒走幾步,前麵的人停下,元知酌直愣愣就撞上了他的後背。


    還沒來得及發作什麽,遲奚祉就將她拽到了身側。


    原本簇擁在遲奚祉周圍的人停住腳步,嘴裏的話也卡在喉嚨裏,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元知酌被拉住的手上。


    遊魚破冰,躍出湖麵,懶懶散散地擺了龍尾,而後向著湖底慢悠悠潛去。


    元知酌踉蹌了一步,感覺到周身強烈的幾道目光,難以忽視的存在。


    “站在朕的身側。”遲奚祉的指尖有些涼,他握著她的小手轉了轉,用溫熱的掌心包裹住她的半隻手。


    元知酌怔了兩三秒的功夫,接著仰起頭,下巴仿佛墊在遲奚祉的肩膀上,她一隻手擋住側臉,低聲疾道:“這不合適。”


    失憶了,她也將以往新學來的那套三綱五常、三從四德忘得一幹二淨,但是直覺告訴她——天子身側不該站著她。


    兩人幾乎靠在了一起,遲奚祉的動作很宣誓主權,不放她走,但他又是虛虛地牽著她,像是給了她半寸自由的空間。


    遲奚祉卻絲毫不覺得逾距,連聲音都不曾弱一分,他微微側首,高挺的鼻梁幾乎像是要觸在她的鼻尖上麵,盯了她幾秒,淡道:“沒什麽不合適的。”


    而後,他彎了些腰,像是把元知酌整個人籠在懷裏,與她耳語,“朕的皇後隻要討好朕一人足矣,外界的眼光朕不在乎,朕的皇後也不需要在乎。”


    這句話如同驚雷般在元知酌的耳邊炸響,遲奚祉隻要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思。


    元知酌很快反應過來,而後微微蹙起眉梢,她偏過腦袋,不避不讓,直直地撞進那雙漆黑深沉的眼,如墨似刃,可是偏偏他的眸底掠過金光,至極至善,給她一種黑潭汙泥生出白水芙蓉的錯覺。


    右眼下的血痣又那般的豔紅。


    遲奚祉真真生了副勾人的好皮相,隻需彎彎眼,那顯露的三分情就足夠惹眼,笑一笑,洶湧的仿佛有十分情。


    元知酌看著麵前的男子,突然有些慶幸,這樣的人會是自己的夫君,願意護著自己,但心底又隱隱作怕。


    盟友太強怕也不見得是件好事,她和他爭鋒就沒有贏過。


    遲奚祉直起身,幫她把春風吹散的鬢發攏到耳後,指尖向下滑動了些,不著痕跡地捏了捏她粉白光滑的耳珠,“走吧。”


    兩人並肩往前走,梅樹紅花托細葉,卷雲散了些,大片的陽光割裂下來,單照在兩人身上,拓下的疏影綽綽,將後麵的眾人隔絕開來。


    ——


    遊園觀花完,便是賞畫對詩,元知酌興致缺缺的,遲奚祉大抵也看出她不在狀態,便也就不強留她,囑咐完她別亂跑,就讓她自己去園子裏逛著玩玩。


    走之前,元知酌還問他:“陛下今天不怕我見到不該見的人嗎?”


    明明剛失憶那會兒,她連宮門都不許出,可現在竟然主動提議讓她自己去逛逛,有些——不尋常。


    遲奚祉狹長的眼睛又垂下來看她,陷落在優越的眉骨和鼻骨的陰影裏,一字一句拈著字音,語氣很是篤定:“不怕,因為朕的皇後不會遇到的。”


    他已經處理好了全部,不會有意外的,如果意外不小心發生了,那就是故意留給她玩的,不然她總是好奇以前的事情,還總是不相信他。


    ——碎碎念


    本場春日宴的最佳mvp——晏*顯眼包*四麵逢源*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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