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奴才眼下應該做些什麽?」趙興問衛泱。


    衛泱聞言,不禁反問趙興一句,「事到如今,咱們能做什麽?」


    就算知道衛漓的二舅舅是招太後謀害,是冤枉的。


    但這樁強搶民女,又至民女死亡的案子,的確是罪證確鑿,甚至可以說被策劃的天衣無縫。


    想要替衛漓的二舅舅翻案,根本不可能。


    除非樊太後自己跳出來說,是哀家命人設計陷害的此人。


    而這種情況更是天塌下來都不可能發生。


    想到這兒,趙興也是無話可說,隻能低下頭。


    「其實咱們也不是什麽都不能做。」衛泱對趙興說,眼中滿是不甘和無奈,「咱們還能好言安慰一下漓皇弟和劉太嬪。」


    「那奴才這就去將漓殿下請來。」趙興沖衛泱躬了躬身。


    衛泱搖頭,「我是個沒用的姐姐,我沒臉見漓皇弟。」


    「長公主,這事並不賴您,您無需為這種事自責。」


    「我該自責。」衛泱說,眼中的不甘之色越發濃烈,「身為姐姐,我就應該好好保護我的弟弟。但凡我能再強大一點,我的弟弟就不會被人如此欺負。」


    「衛泱,你才十六歲。」徐紫川望著衛泱,口氣不再是溫聲細語,而是鄭重且嚴肅的,「你的對手是太後,是閱歷和手段都遠勝於你的太後。敢把太後當是對手,你已經很有膽量,縱使偶輸一回也並不必覺得太不甘。」


    「紫川,你知道的,我這個人最不喜歡輸,更何況我一旦輸了,哪怕隻是輸了小小的一役,咱們這邊就會有人死。紫川,不能保護自己身邊要緊的人,不能幫自己要緊的人保護他們想要保護的人,我心裏難受……我真沒用。」話說到這裏,衛泱忽然覺得有些鼻酸眼熱,聲音也跟著哽咽起來。


    徐紫川聽了衛泱的話,沒有再說什麽,隻是抬手輕輕撫著衛泱的頭。


    衛泱垂著頭,靜默了許久才又抬頭望向趙興,「趙興,給那位留些尊嚴,在行刑之前不要讓他再遭受任何屈辱和淩虐。」


    趙興點頭,沖衛泱一禮,「奴才明白。」


    ……


    午後,衛漓總算在昭陽殿的偏殿現身。


    衛漓與衛泱說,他是因為昨夜在昭陽殿守靈到很晚,貪睡起遲了,今日才來的晚些,決口不提他二舅舅那樁事。


    衛泱望著衛漓,一臉疼惜的說:「漓皇弟還打算瞞我?」


    衛漓微微一怔,旋即苦笑,「什麽事都瞞不過皇姐。」


    「我知道你家二舅舅是冤枉的,也知道你與太嬪心裏的委屈,我知道漓皇弟心裏恨。」


    「不,弟弟心裏不恨。」


    「不恨?」衛漓的回答讓衛泱十分意外,「漓皇弟心裏怎麽會不恨。」


    「太後是皇姐的親生母親,弟弟不敢恨太後。」


    「在皇姐眼裏,她早就不是我的親娘了,漓皇弟可以毫無顧忌的盡情恨她。」衛泱望著衛漓,口氣溫和又鄭重,「漓皇弟可以恨他,卻不能因為恨而迷失了自己的本心。其實很多時候,恨意會催人成長,可以讓一個人迅速的成長起來。漓皇弟,皇姐並不是要揠苗助長,隻是想讓你好好利用你心中的這股恨意,成長為一個叫人不容逼視的人,沒人敢欺辱於你的人。」


    在聽了衛泱的話以後,衛漓沒有急於應承什麽,而是在認真的思量了一會兒之後才開口應道:「皇姐放心,弟弟一定會努力上進,不叫皇姐失望。」


    「真是皇姐的好弟弟。」衛泱望著衛漓,很是欣慰。


    未來想必一定是光明的,但眼前的情形卻是慘澹至極。


    「劉太嬪可聽說了這件事?」衛泱問。


    衛漓搖頭,「弟弟還沒敢將此事告知母妃。」


    「這事兒遲早會傳到太嬪耳裏,與其叫太嬪從旁人口中聽去,倒不如咱們慢慢的將這件事說給她聽。」


    「皇姐說的很是。」


    「太嬪聽說這件事以後,心裏一定會很不好受,皇弟身為太嬪唯一的骨肉,一定要好生安撫太嬪。」


    「弟弟明白,弟弟感謝皇姐如此為我母妃著想。」衛漓說著,沖衛泱深深一揖。


    既然衛漓已經點頭,衛泱也沒再遲疑,便沖一旁的福來打了個眼色。


    福來會意,立刻去昭陽殿前的廊上,將正跪地哭臨的劉太嬪請到了偏殿來。


    早在事發之前,衛泱就曾提點過劉太嬪,說衛漓歸來以後,太後那邊必定會有所動作。


    劉太嬪早有心裏準備,知道她娘家那邊興許會出事,可當她得知她娘家真出了大事,還是既震驚又有些惘然。


    「荒唐,真是太荒唐了,嬪妾的二哥是再溫良厚道不過的人了,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做出如此羞恥又狠毒的事。」劉太嬪望著衛泱,眼中盈滿了淚水。


    衛泱聽說過有關於劉太嬪的二哥,也就是衛漓二舅舅的一些事。


    她知道劉太嬪這位二哥當年並不是自願入宮做太監的,後來之所以肯了,一則是因為家裏實在太窮,窮到全家人要抱在一起餓死的程度。二則這位二哥是怕他不肯入宮,爹娘就會將他的某個弟弟送進宮來做太監,才最終毅然決然的走出了那一步。


    這樣一個肯為家人犧牲自己的人,怎麽可能是個窮凶極惡的變態。


    但太後想讓世人認為一個人是個罪孽深重,不可饒恕的變態,那這個人就一定會是。


    衛泱真的不知該如何安慰眼前悲痛欲絕的劉太嬪。


    看著劉太嬪,再看著衛漓,她越發憎恨,憎恨自己竟然是那個女人的女兒。


    劉太嬪並不想在衛泱麵前失儀,但隻要一想到她二哥過去所受的苦,再想到眼下她二哥是因莫須有的罪名入獄等死,她就沒有辦法冷靜。


    劉太嬪終究沒忍住,低聲抽泣起來。


    而很多時候,這樣的低聲哽咽比放聲大哭更要直戳人心。


    衛泱的心就被戳的生疼。


    在衛漓的柔聲勸慰之下,劉太嬪勉強止住了哭,人也漸漸恢復了理智。


    她趕忙上前沖衛泱一禮,「嬪妾失儀,還請長公主莫要怪罪。」


    衛泱哪裏會怪罪劉太嬪,她伸手挽住了劉太嬪的手,輕輕的握了握,「我知道太嬪心裏委屈又難過,若是哭出來能叫太嬪心裏好受些,太嬪就放聲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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