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來喜心裏很清楚,太後方才說的那句「罷了」,意味著太後已經決定放棄懲治甚至憎恨徐紫川。


    太後已經打定主意,要遂了靈樞長公主的心意,成全長公主與徐紫川兩人。


    對於太後的決定,梁來喜起先有些震驚,但細細想來,他又覺得太後這個決定很在情理之中。


    樊太後的前半生,可以說是風光無限,霸道無雙。


    這些年來,縱使麵對像成王和端王那般強悍的對手,太後也是慣用以剛克剛的手段,從未向對手妥協過。


    而在先帝還在世時,太後與先帝在某件事上看法不同,太後也都會據理力爭,從不妥協。


    放眼太後這前半生,唯一能讓太後一再做出讓步和妥協的人就隻有靈樞長公主一個。


    都說天道好輪迴,一物降一物,梁來喜認為靈樞長公主就是老天爺派來降服太後的人。


    毫不誇張的說,長公主就是太後的克星,或者說是死穴。


    梁來喜還記得十多年前,太後親手餵長公主喝下那碗有毒的湯羹時的情形。


    梁來喜想,倘若當時長公主死了,長公主或許會成為太後這一生的心障,卻無法真的妨礙到太後什麽。


    然而長公主卻奇蹟般的活了下來,那麽從那時起,長公主便會成為太後這一輩子都贏不了的對手。


    梁來喜在心中暗嘆一聲,便迅速整理了心情,向太後回稟下一樁事。


    「太後,還有一事。」


    「說。」


    「奴才剛得到消息,說漓殿下人已經在城外,明兒一早應該就會進城入宮。」


    一聽衛漓,樊太後的臉上立刻就露出嫌惡又鄙夷的神色,她沒有直呼衛漓的名字,好像說出這兩個字就會髒了她的嘴似的,「既然他已經回來了,那就告訴底下的人,可以動手了。」


    樊太後言簡意賅,並沒有具體交代梁來喜究竟要怎麽做,但梁來喜心裏卻已經有數。


    「奴才明白,這就下去安排。」梁來喜應下此事以後,就退身出了內書房。


    在內書房外站定,合計著即將發生在衛漓身上的事,一向心硬的梁來喜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他嘆衛漓有做皇子的命格,卻無法安享身為皇子的福氣。


    早知來到這世上以後,命途會如此坎坷,倒不如當初不要來到這人世。


    雖然梁來喜心裏多少有些同情衛漓,但樊太後交代的事他可不敢有任何懈怠。


    無論如何,他都會製造一件讓這位命途坎坷的漓殿下,命途更坎坷的事。


    ……


    衛泱的高熱在傍晚時分已經基本退去,誰知夜裏人又燒了起來。


    徐紫川沒有慌張,與寧棠配合默契。


    一碗藥灌下,幾行針紮下,衛泱又突發的高熱便得到了控製。


    然而眾人還是整整忙活了大半宿,一屋子人在天將明的時候才因勞累和睏乏先後睡去。


    衛泱是被生生餓醒的。


    因昨兒半夜身子忽然又滾燙起來,燒的她頭暈又噁心,不知吐了多少回。


    空空蕩蕩的胃被胃液灼燒的又酸又疼,直接將睡的並不算太熟的衛泱給激醒了。


    衛泱一睜開眼就看到了伏在她床前睡著的福來。


    盡管還是渾身無力,但抬手的力氣她還是有的。


    衛泱顫顫巍巍的抬起手來,輕撫過福來的頭頂,「辛苦你了。」


    福來睡的不沉,衛泱這一摸,福來就醒了。


    見衛泱已經醒來,福來心中歡喜,她連忙起身快步走向不遠處的軟榻,「徐郎中,寧將軍,我們主子醒了。」


    衛泱微微歪頭,目光追著福來而去,正見徐紫川和寧棠兩人皆臥在軟榻上,應是正睡著。


    徐紫川和寧棠個字都不低,躺在軟榻上根本就伸不開腿腳。


    看著兩人一人一邊,縮在軟榻上那侷促的模樣,衛泱都替他們覺得難受。


    「福來,昨夜他倆都累壞了,就叫他倆多睡會兒,莫要吵了他倆。」


    福來得令,沒有再試圖叫醒徐紫川和寧棠。


    她又回到衛泱床前,「主子,您昨夜吐的厲害,這會兒應該覺著餓了,您想吃什麽,奴婢這就去為您準備。」


    知她者,福來也,這會兒她的確是餓得厲害。


    「不拘著吃什麽,要清淡,還要快。」


    「那奴婢就去為主子熬一鍋荷葉粥,再來一碟金針銀芽,什錦豆腐,還有……」


    「吃粥怎麽能沒有酸筍,就再添一小碟酸筍吧。」不必特意循聲去瞧,便能聽出這是寧棠的聲音。


    衛泱偏頭望向剛剛坐起來,還有些睡眼惺忪的寧棠,「睡醒了。」


    「不是睡醒,是餓醒了。」寧棠說著,望向軟榻另一邊也已經睜開眼的徐紫川問,「徐兄,你是不是也餓了?」


    徐紫川很誠實的答:「是覺得有些餓了。」


    福來得了這話,很乖巧的轉向徐紫川和寧棠兩人,「徐郎中和寧將軍可有什麽想吃的東西,奴婢一併張羅來。」


    寧棠大方應道:「我一向不怎麽挑食,吃什麽都好。至於徐兄,隻要是甜的他就愛吃。」


    福來點頭,「奴婢明白,這就速速下去準備。」


    福來前腳剛走,寧棠後腳就從軟榻上起身。


    他踱到衛泱床前,溫聲問道:「燒退了吧?」


    衛泱點頭,「昨夜你受累了。」


    寧棠聽了這話,卻一臉的不高興,「再與我說這麽生分的話,我就叫徐兄拿針紮你的啞穴。話說,人身上真有啞穴嗎?」寧棠說著,轉身望向不遠處軟榻上的徐紫川。


    徐紫川聞言,笑而不答。


    「人身上自然有啞穴。」衛泱與寧棠說,「你過來,我告訴你啞穴在哪兒。」


    寧棠沒聽衛泱的話,他不但沒往前湊,還往後退了一步,「我又不傻,還會送上門去讓你點我的啞穴。」


    衛泱一臉無辜,「你說你好奇啞穴在哪兒,我才想著要為你答疑解惑,誰說要點你的啞穴戲弄你了。我衛泱才不是會做出那恩將仇報之事的人呢。」


    「小泱,我發現你的精氣神兒似乎很不錯啊。」寧棠說,並不是在打趣衛泱,而是真心覺得高興。


    昨日夜裏見衛泱高燒不退,嘔吐不停的樣子,他是真怕身子已經羸弱不堪的衛泱會撐不下去,不想一早起來,衛泱竟然已經恢復的這麽好了,真是可喜可賀。


    「我不隻精氣神不錯,身上還有力氣了。」


    「別得意的太早,總得叫徐兄看過以後,才知道你究竟恢復的怎樣。」寧棠說完這句,便回身來到軟榻前,小心翼翼的將徐紫川扶起,並一路扶著徐紫川來到衛泱床前。


    這廂,徐紫川剛替衛泱診過脈,收回手來,就見趙興匆匆打外頭進來,顯然是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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