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泱到時,前來昭陽殿哭臨的官員們已經陸陸續續的出宮返家。


    而明日卯時二刻之前,這些人依然要趕來昭陽殿哭臨。


    直到衛渲出殯以前,他們日日都要如此。


    盡管宮裏為每位大人都準備了蒲團,但一連七七四十九天,每天都要在風吹日曬,甚至在雨中跪上七八個時辰,對這些養尊處優慣了的宗親和大人們無疑是種考驗。


    衛泱想,等到四十九日以後,還沒有病倒的大人能有四分之一就不錯了。


    另一邊,在諸位大人都撤走以後,後宮命婦們也該各回各宮歇著了。


    可見衛泱來了,崔婕妤和張榮華等人都沒急著離開,而是紛紛上前向衛泱請安,態度極其恭敬。


    在崔婕妤和張榮華等人看來,衛泱在這皇宮裏本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太後寵愛衛泱尤勝皇上。


    衛泱在太後麵前說一句話,比皇上說十句都管用。


    如今,皇上駕崩,衛泱便真真是毫無爭議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了。


    崔婕妤和張榮華等人心下想著,隻怕來日新君即位,新後入主後宮,也都要看衛泱的臉色。


    隻要樊太後還是攝政太後,太後就是這宮裏真正的萬歲,而一人之下的衛泱,便是誰都招惹不起的九千歲。


    往後他們這些太婕妤,太榮華們吃肉還是喝湯,也都要看衛泱的意思。


    內命婦們為著來日考慮,都對衛泱恭敬且殷勤,可要說其中最為殷勤的一位,當屬崔婕妤。


    至於崔婕妤為何會對衛泱特別殷勤,她是怕衛泱會因為她與沈識珺沾親帶故,往後會記恨作踐她。


    崔婕妤並不是很清楚沈識珺被太後送去庵裏修行的真正緣故,卻知「為國祈福」那些理由都是假的。


    當年三長公主衛沁被太後送去庵中修行,雖然也是以「為國祈福」為由,但宮裏誰人不知,三長公主是因為得罪了靈樞長公主,太後為替靈樞長公主出氣,才將人送去庵中,一關就是四年。


    崔婕妤可以肯定,沈識珺絕對是因為得罪了靈樞長公主,才步了三長公主的後塵。


    崔婕妤隻恨自己竟然會有沈識珺二嬸這房親戚,親戚一場,好處沒沾著不說,隻怕還要招連累。


    崔婕妤一心想要與沈家人劃清界限,表明自己的立場。


    奈何她平日裏壓根就沒機會見到衛泱,今日機會難得,她自然要在衛泱麵前好好表現。


    至於如何表現,崔婕妤知道衛泱一向很喜歡孩子。


    衛泱對眼盲的衛霄都關懷備至,若她將她能說會笑的衛瑤奉到衛泱麵前,衛泱還不得喜歡死。


    就算衛泱因為沈識珺的事對她心存芥蒂,看在衛瑤的麵子上,應該也不會太與她計較。


    於是,崔婕妤自己沒有多話,隻管將小衛瑤往前推。


    衛瑤是個才將將六歲的孩子,今日頂著大風大雨,隨她母妃在昭陽殿前的廊下一跪就是一整天,三餐沒用好不說,也未能午睡。


    眼下,衛瑤的身子已經乏累到極點,上下眼皮直打架,連站都站不穩了。


    見她母妃不但不哄她抱她,還一個勁兒的逼她沖她根本就沒見過幾麵的姑母作揖說吉祥話,衛瑤竟委屈的哭了起來。


    崔婕妤本是想借衛瑤討好衛泱,卻不想討好不成,還惹人嫌棄。


    崔婕妤隻恨衛瑤不爭氣,真想狠狠拍打這孩子幾下。


    奈何眼前這麽多人盯著,她實在不好動手。


    崔婕妤心下也覺得委屈極了,沒忍住也跟著衛瑤一起哭了起來。


    瞧著崔婕妤和衛瑤孤兒寡母的也是可憐,衛泱心生憐憫,便好生安撫了崔婕妤幾句,並交代崔婕妤說:「哭臨辛苦,很多大人都扛不住,更何況是孩子,明日就別叫瑤兒過來了。」


    衛泱說著,又望向一旁的張榮華和年紀更小的衛珊,「珊兒明日也不必來了。」


    崔婕妤和張榮華聞言,都對衛泱感恩戴德。


    在誠心謝過衛泱以後,兩人便各自攜著女兒告退了。


    圍在衛泱跟前諂媚討好的那些人才散盡,衛沁就從後方走上前來。


    「前幾日聽說你身受重傷,還聽說你恐怕是活不成了。我原以為你就快死了,不想你的命竟然這麽硬,不但活了過來,仿佛比之前還能說會道。」


    麵對衛沁並無惡意的調笑,衛泱淡然應道:「不好意思叫你失望了,我不但這回不會死,往後我還會長命百歲呢。」


    「在你眼裏我就是這般心腸歹毒之人?枉費我與劉太嬪每日一同拜菩薩燒香,求菩薩保佑你能平安度過此劫。」衛沁撇著嘴,一臉不高興的說。


    「你竟然會為我燒香拜佛求平安?」


    「早知道你這麽不識好歹,我便該求菩薩把你接走才是。」衛沁恨恨的說。


    「倘若我真被菩薩接走,那我豈不是便要成仙成佛了,那你往後燒香拜的可能就是我了。」


    衛沁哪裏說的過衛泱,臉都急的有些泛紅,「總之,你就是個沒良心的。」


    「別說的我像個負心漢似的。」衛泱說著,往衛沁跟前一湊,十分真誠的望著衛沁說,「無論如何,謝三皇姐你這樣擔心我。」


    衛沁怔住了,衛泱竟然稱呼她為三皇姐。


    衛泱這丫頭有多久沒像這樣正經的稱呼她一聲皇姐了。


    衛沁心裏明明澎湃高興的緊,卻仍要故作姿態。


    「誰說我擔心你了,我可沒有。」


    「三長公主是真的很擔心靈樞長公主您的安危,早晚兩炷香,比嬪妾還勤。」劉太嬪走上前說,話畢還不忘與衛泱一禮,以表恭順。


    衛泱原本打算借劉太嬪的話調笑衛沁幾句,卻見劉太嬪的臉色有些難看。


    「太嬪氣色不佳,可有覺得身子哪裏不適?」衛泱問。


    劉太嬪立刻搖頭否認,「勞長公主掛念,嬪妾身子無恙。」


    劉太嬪雖口口聲聲說自己無恙,但身為郎中,衛泱可以肯定劉太嬪有恙。


    「太嬪的身子本就不太好,連日前來昭陽殿哭臨與太嬪來說實在有些勉強,你若哪日覺得身子不適,便不要過來了。」


    「回長公主,嬪妾的身子真的無礙。」


    「既身子無礙,便是心裏有礙。」衛泱望著劉太嬪,溫聲問道,「太嬪是在擔心漓皇弟的安危吧。」


    「沒…沒有。」劉太嬪嘴上說沒有,但此時此刻她的神情已經說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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