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福來的話,衛泱垂眸,陷入了讓人不安的沉默之中。


    福來見衛泱如此,心裏慌亂的很,趕忙與衛泱說:「主子心裏若是難受,千萬別憋著,您便罵奴婢幾句,心裏興許就能痛快些。」


    衛泱心裏是憋悶是難受,可任她心裏再不好受,也不會拿無辜的福來出氣。


    「福來,我之前是怎麽暈倒的?」衛泱問。


    「主子,您不記得了?」


    衛泱搖頭,「記不太清了。」


    「回主子,奴婢聽說,您是來看霄殿下的時候,因體力不支暈倒的。多虧有翟公子在眼前,也多虧了瀾殿下及時喊來了太醫。」


    「翟清,瀾皇兄。你這麽說,我覺得好像有些印象了。翟清和瀾皇兄呢,怎麽不見他倆?」


    「回主子,翟公子是被太後叫去了,人已經離開了好一陣兒,這會兒還沒回來。至於瀾殿下,是被太後派去主持皇上的喪儀了。」


    「趙興不在,翟清也不在,那霄兒那邊眼下由誰照看著?」衛泱問。


    福來答:「回主子,霄殿下眼下正由玉竹和鬱金兩個照看,霄殿下沒哭也沒鬧,很乖很懂事,主子可以放心。」


    放心?怎麽放心的下。


    「霄兒他知不知道他父皇已經駕崩的事?」


    「回主子,喪鍾敲的那麽響,霄殿下不想知道也不成。不過霄殿下很堅強,一直都沒掉淚。」


    一想到衛霄那張稚嫩的,卻要佯裝堅強的小臉,衛泱就心疼的不行。


    衛霄不過是個尚不足四歲的孩子,他本有資格脆弱,也有資格去任性。


    但身在皇族,你脆弱給誰看,又任性給誰看?


    除了堅強以外,你別無選擇。


    那孩子很聰明,也很懂事,可正是因為太聰明,太懂事,才讓人覺得更加心疼。


    「湘皇姐和賀蘭姑娘都還好吧?」衛泱又問福來。


    「回主子,趙公公在離宮之前,已經安排了幾個可靠之人前去福熙宮保護二長公主和賀蘭姑娘。在聽說主子您在頤安宮暈倒的消息以後,二長公主原是要隨奴婢一同前來頤安宮照看主子您的。奴婢與二長公主說,請二長公主務必留在福熙宮好生照料賀蘭姑娘,如此主子您才能無後顧之憂。」


    「福來,你做的很好。」衛泱誇獎道。


    福來聞言,連忙沖衛泱一禮,「奴婢知道眼下主子您心裏很不好受,但福熙宮上下的人皆以主子您馬首是瞻,主子您一定要萬萬保重才好。」


    衛泱點頭,無論現狀再慘澹,前路再坎坷,就算再狠狠跌倒無數次,她也會義無反顧的再爬起來,帶著她的責任砥礪前行。


    ……


    夜已深沉,但狂風驟雨卻半分沒有消減。


    在濃濃的夜色中,風雨仿佛變的更加猖狂,更加的肆無忌憚。


    尋常這個時候,宮裏大多數宮室的燈火都已經吹熄,但今夜,皇宮各處卻燈火通明。


    皇宮上下都在忙碌著連夜準備衛渲的喪禮。


    盡管衛泱所在的頤安宮比起別處很安靜,但衛泱還是能隱約感覺到來自於皇宮各處的,浮躁的、不安的氣息。


    衛泱想,此刻宮裏絕大多數人應該都在思考著同一個問題,那就是誰會成為大夏的新君。


    宮中眾人在揣測著,期待著,也不安著,他們究竟會迎來一位怎樣的新的統治者,等待著他們的究竟是安逸還是悲涼的命運。


    其實,衛泱心裏也很彷徨,很不安。


    未來是能規劃的,但未來不會總是按照你的規劃來發展。


    這陣子,衛泱雖然默默的推演盤算了很多種未來的可能。


    但大夏終究會迎來怎樣的未來,她也說不準。


    長夜漫漫,衛泱無心睡眠。


    在衛泱一再的要求之下,福來實在擰不過衛泱,便扶著衛泱一路走到了西偏殿見衛霄。


    負責暫時照料衛霄的玉竹和鬱金,一見著衛泱就表現的很緊張,回句話都不利索。


    衛泱想,宮裏在數日間,發生了那麽多重大的變故。


    宮人們都如驚弓之鳥,驚慌些失儀些也都情有可原。


    衛泱沒怪玉竹和鬱金不夠端穩,隻揮退了她二人,叫她二人下去好生歇著。


    這個時辰,衛霄已經睡著了。


    不過衛霄睡的並不好。


    隻見小小的人兒和衣臥在床上,懷中緊緊抱著被子。


    白皙粉嫩的小臉上,還依稀能看到淚痕。


    之前,福來與她說霄兒沒哭,如今親眼看見霄兒,發現這孩子不但有哭過,還哭的很兇。


    隻是這孩子要強,不願當著別人的麵哭。


    這麽小就如此懂得隱忍自持,霄兒真是好樣的。


    衛泱想著,很想要伸手去摸摸衛霄的小臉,卻怕她這一摸,再將好不容易睡著的小人兒驚醒。


    就讓霄兒好好睡吧,最好暫時不要醒來。


    因為她還沒有想好,要如何去麵對霄兒,也沒想好究竟要與霄兒說些什麽。


    衛泱隻管在床邊坐下,靜靜的望著床上睡著的衛霄出神。


    也不知過了多久,衛泱忽然聽到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是有人進來了。


    能在這個時辰自由出入衛霄寢殿的人,除了翟清,衛泱再想不到第二個人。


    衛泱偏頭望向門口,見果然是翟清走了進來。


    屋中的燈火雖然幽暗又昏黃,但衛泱還是看的清,翟清的發上沾滿了水珠,鞋子和袍子的袍角也都濕透了。


    可見外間的風勢雨勢有多猛烈。


    翟清走上前來,正預備開口與衛泱說什麽,衛泱便與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又指了指外頭,示意他到外室說話。


    翟清會意,便沒出聲。


    衛泱又轉頭看了看衛霄,見衛霄睡的還算安穩,便預備起身與翟清一道出去。


    可衛泱卻突然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虛弱到站不起來了。


    衛泱又慌忙嚐試了幾次,依舊無法憑自己的力量站起來。


    於是,衛泱隻能扶著一旁的床欄試一試。


    這次,衛泱終於成功的站了起來,但她的雙腳卻像是灌了重鉛,她用盡全身的力氣,也隻往前邁出了一小步。


    衛泱心下慌亂,暗罵自己怎麽會如此沒用。


    翟清察覺到了衛泱的異樣,立馬上前來到衛泱身邊,將手遞到了衛泱麵前。


    衛泱知道,眼下不是要麵子的時候,也不是逞強與自己較勁的時候。


    衛泱接受了翟清的好意,扶著翟清的手臂,慢慢的向外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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