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樊太後一行走遠之後,忽然從園中的暗處閃出來一個人。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趙興。


    「奴才給長公主請安。」


    「趙興,你是何時來的?」衛泱問。


    趙興答:「回長公主,奴才聽說太後怒派梁來喜傳您過來的消息以後,覺著不放心,就悄悄躲在這裏了。想著若情況不妙,奴才還能跳出來為長公主擋一擋。方才見梁來喜真要對您動手,奴才本欲現身,誰知翟清卻先奴才站了出來。」


    「你沒站出來便是萬幸了,否則她罰我不成,必然要拿你出氣。她若隻是定你個以下犯上的罪名還好,若是定你個意圖刺殺太後的罪名,那可是要誅九族的。」


    「奴才孤家寡人,太後縱使要誅九族,也隻能誅奴才一人,奴才不怕死。」


    「你不怕死,我卻捨不得你死。」衛泱望著趙興,輕嘆了口氣,「方才太後說的話,你應該都聽到了。這陣子我恐怕是不能再來頤安宮探望霄兒了,而你大概也會被從這裏攆回福熙宮去。」


    「長公主放心,倘若奴才能被允許留在頤安宮這邊,奴才一定會好生代長公主照料霄殿下。」


    衛泱點頭,「趙興,有勞你了。」


    「能為長公主盡心,是奴才之福。」趙興應道,「霄殿下這邊長公主大可放寬心,霄殿下到底是太後的親孫兒,既年幼又患有眼疾,不會對太後造成什麽威脅,太後不會太容不下霄殿下。倒是福熙宮那邊,您可得萬分留神,奴才隻怕太後不明著來,會在暗地裏下毒手。長公主,要不要奴才召集幾個人過去,幫長公主一同守著福熙宮。」


    衛泱得了趙興的話,思量了片刻才答:「此番宮變,宮裏死了不少無辜的宮人,我知道其中有幾個就是你的人。眼下你身邊能用的人已經不多了,不到萬不得已,就不要驚擾了他們。頤安宮那邊我會自己想辦法,若是我實在無法應付,你再出手也不遲。」


    「奴才明白,隻是長公主在保全他人的同時,也一定要珍重您自己。」


    「你放心,我知道分寸,那我回去了。」


    趙興沖衛泱一禮,「長公主慢走。」


    ……


    在回到福熙宮以後,衛泱並未做什麽特別的部署。


    衛泱並非不擔心太後會對賀蘭心暗中下手,可目前她身邊確實無人可用。


    別看平日裏福熙宮裏的那些宮人都對她畢恭畢敬,百依百順。


    但這些人中十個有八個都是樊太後的人,剩下兩個則是一旦出了什麽事,便會毫不猶豫的立刻倒戈站到太後那邊的人。


    她又不傻,怎麽可能指望這些人在危難時刻,幫她一起抵抗太後,保護賀蘭心呢。


    這些人不在背後插她刀子,她就謝天謝地了。


    退一步說,縱使她能使手段將福熙宮裏的所有人都收為己用。


    可若是太後真的動了真格的,她即便傾整個福熙宮之力,也不是太後的對手。


    這就是無法逾越的,實力上的差距。


    衛泱心裏很清楚,太後隻要對賀蘭心起了殺心,她想要在皇宮裏,在太後的主場保全賀蘭心幾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但她也不是一點兒勝算都沒有。


    她一定要沉住氣,冷靜應對。


    衛泱相信,對於謀害賀蘭心這件事,太後也不會太輕舉妄動。


    ……


    梁來喜認為太後之前在頤安宮生了那麽大的氣,一定會把火都撒在膽敢幫靈樞長公主說話的翟清身上。


    太後縱使念惜往日情分不忍罰之,也總要冷落上翟清好一陣子了。


    如梁來喜所料,外書房的門一掩上,就從門內傳出太後的怒斥聲。


    翟清都說了什麽,梁來喜聽不太真切,後來太後的聲音也漸小,梁來喜也漸漸聽不太真切了。


    許久,翟清從外書房裏走出來。


    從翟清的臉上,梁來喜沒有看到惶恐,也沒有看到落寞,隻看到了從容和泰然自若。


    「梁公公,太後方才發了一通脾氣,眼下應該有些餓了。勞梁公公命膳房速速去備些太後平日裏愛吃的糕點來,勸太後多少吃幾口。」翟清交代完這句,便將雙手往身後一負,十分瀟灑的大步離去。


    梁來喜定定的望著翟清走遠的背影,心道,這翟清翟公子還真是位神人。


    翟公子怎麽就能不費吹灰之力,便將氣成那樣的太後給哄好呢?


    他真真是打心底裏對翟清服氣。


    毫不誇張的說,翟清絕對是這世上拿太後最有辦法的人。


    梁來喜仔細回想了一番,其實,太後一開始也並不似眼下這般寵信翟清。


    若要問太後究竟是打何時起把翟清真正放在了心尖上,大概是從四年前,靈樞長公主離開京都,南下去往江州開始的。


    太後與皇上母子一向是水火不容,長公主在時還能時常從中調和,而自從長公主離開以後,每日早朝碰麵,太後與皇上不是無視對方,就是惡言相向,不似母子,更像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


    從前,樊貴妃與太後這個姑母算是很親近,幾乎每日都會來給太後請安。而自從皇上與太後之間的關係日益惡化之後,樊貴妃便再也沒有主動來給樊太後請過安。原本頗為親近的姑侄倆也生分的如同陌路人。


    除了樊貴妃以外,往日與太後最親近的兩位兄長,樊家兩位大人,也因為某些緣故日漸與太後疏遠。


    太後身邊的人越來越少,能與太後說的上話的人就更少。


    這一切的一切都成全了翟清。


    在過去那四年裏,隻有在對著翟清的時候,太後才會偶爾展露笑顏,才會不言辭鋒利的對人頤指氣使。


    翟清毫無疑問成為了太後與所有人這場鬥氣中最大的贏家。


    太後越是與皇上與靈樞長公主等人疏遠,就越是寵愛信任翟清。


    就目前的情勢來看,梁來喜可以很確信的說,往後太後一定會越來越寵愛翟清。


    翟清無疑會超過所有人,甚至超過靈樞長公主,成為太後心尖上的第一人。


    觀望了這麽多年,梁來喜終於下定決心,他決定要開始巴結翟清。


    因為他肯定,翟清絕對會成長為這皇宮裏除了太後以外,最粗壯的一棵大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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