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棠怎麽沒隨你一道過來?」衛渲問衛泱,好像寧棠就該隨時隨地都陪在衛泱身邊。


    聞言,衛泱如實回道:「寧棠說,他得到一些有關當年楚貴妃和忠勇侯謀逆一案的線索,這些線索對還原當年案子的真相大有幫助,隻是這些線索都很模糊,想要追根溯源並不容易。打今兒起寧棠便要出宮追查那些線索,皇兄恐怕很難再在白日裏見到他了。」


    「寧棠跟紫川很是要好。」衛渲說。


    衛泱點頭,「惺惺相惜,情同手足。」


    「紫川是個極出色的青年,寧棠也是。」衛渲望著衛泱,口氣平和中又略帶幾分鄭重,「泱兒,你與寧棠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寧棠是怎樣的人相信你比誰都清楚。皇兄知道,在這種時候與你說這種話很不合時宜,但你若是肯讓寧棠照顧你一輩子,皇兄身後也就無牽掛了。」


    衛泱知道衛渲想將她託付給寧棠,是一片好意。


    但她卻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這份好意。


    因為在她看來,這份好意是不公平的。


    她不能自私到隻想著自己。


    「皇兄,紫川死了,妹妹的心便也跟著一起死了。此生此世,妹妹再不會對第二個男子動心。皇兄說要讓寧棠照顧妹妹的下半生,皇兄可曾想過,寧棠願意要我這樣一個已經心死之人嗎?縱使寧棠不嫌棄我,我也是不肯拖累他的。不隻拖累,那也是欺騙和侮辱。寧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和親人,並不是我退而求其次的選擇。妹妹不需要任何人照顧,我自己可以照顧我自己。」


    「泱兒,你的心意皇兄都明白,寧棠的心意你應該也明白。寧棠他那樣珍視你,他才不會在乎如今的你有心還是已經心死,隻要你肯留在他身邊,他便歡喜。」


    寧棠的心意她當然明白。


    從很早之前衛泱就覺得,寧棠對她的好,對她的深情,她即便死後結草銜環,下輩子當牛做馬也還不清。


    倘若這輩子能有機會報答寧棠萬一,她自然樂意。


    但她實在沒有辦法說服自己,留在寧棠的身邊。


    她並不是一個健康的人,她是身中奇毒,要靠不斷的服藥才能勉強保住性命的人。


    而她如今所服用的藥,卻不可能一直都對她的病有效。


    這件事是那日她去刑部大牢見慎王,在慎王的提醒之下,她才意識到的。


    她體內的毒不停的在她身體裏肆虐著,發展著,想要壓製住她體內的毒,她所服用的藥物也要不停的進行改進。


    而唯一有本事能不斷改進藥方的紫川,已經不在人世了。


    也就是說,當她眼下正在服用的這個藥,已經無法再壓製住她體內的毒時,她的死期就近了。


    衛泱不知道這個藥的效用還能持續多久。


    興許是數年,也興許隻有數月。


    她已經答應她渲皇兄會照顧霄兒,她許諾要親手將霄兒養育成人。


    她也說服了自己,要照顧賀蘭心,看著賀蘭心平安生下孩子,並幫賀蘭心照顧孩子長大。


    她還有很多事要做,而想要完成這些事,她必須得好好活著,還得活的長久。


    衛泱知道,她醫術雖然不低,可比起紫川還差的很遠。


    憑她自己,恐怕很難將現有的續命藥做出有效的改良。


    但為了活著,為了兌現她對眾人的承諾,也為給自己一個交代,她必須努力的去做她理應做不到的事。


    她需要把不可能變成可能。


    衛泱想,從今往後,她有生之年的每一天,應該都會活在波折與忙碌之中。


    這樣的辛苦,叫她自己一個人來背負就好,她怎麽忍心拉著寧棠陪她一起。


    萬一她忽然病發死了,她自己是解脫了,活著的寧棠豈不是要將她身上背負著的重擔全都接過去?


    她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就算衛渲覺得她不近人情,就算寧棠說自己心甘情願,她也絕對不會成為寧棠的人。


    衛泱有一萬個理由來駁斥衛渲的話,但這些理由無一例外都有些殘忍。


    衛泱不願與衛渲說那些,隻能用還算和緩的口氣與衛渲說:「皇兄容我回去再想想。」


    衛渲聞言,也沒再多說什麽,自己的妹妹自己知道,泱兒打小就是個很有主意的姑娘,豈是旁人三言兩語就能說動的。


    他隻是希望他最珍愛的妹妹,能做出一個對自己最有利,最無悔的選擇。


    在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衛渲又開了口,「覺著泱兒似乎是有話想對皇兄說。」


    「嗯,什麽都瞞不過皇兄,妹妹是有件事想與皇兄說。」


    「泱兒說就是了。」


    衛泱遙手一指,「皇兄,咱們去那邊的亭子裏坐下慢慢說吧。」


    衛渲點頭,便扶著衛泱的手,隨衛泱來到不遠處的小亭中坐了下來。


    待二人坐定以後,沒等衛渲追問,衛泱就開口道:「皇兄可有聽說,昨日妹妹打宮外接了一個姑娘入宮。」


    「泱兒別看皇兄眼下被太後軟禁在這兒,但宮裏宮外該知道不該知道的事,皇兄都知道。」


    「既如此,那皇兄應該知道此女是賀蘭心。」


    「賀蘭心,前文淵閣大學士賀蘭煜的獨孫女,是紫川指腹為婚的未婚妻。」衛渲望著衛泱,一臉疼惜的說,「泱兒,難為你肯出麵保她。」


    「皇兄,賀蘭心與紫川雖有婚約,但他們二人之間是坦坦蕩蕩,清清白白。我並不介意賀蘭心曾是紫川的未婚妻,但是皇兄或許會介意她如今的身份。」


    衛渲不解,「泱兒這話是從何說起?」


    「皇兄,眼下賀蘭心已經身懷有孕,她腹中懷著的是慎王的骨肉。」


    衛渲聽了這話,怔了半晌才回過神來,「這樣正好。如此,我就可以毫不猶豫的殺了慎王了。」


    「皇兄的意思是?」


    「泱兒,皇兄曾與你說過,父皇在臨駕崩之前,曾將我叫到跟前再三囑咐我,無論慎王來日犯下何等大錯,都要我手下留情,放慎王一條生路。眼下,慎王犯下如斯大罪,按照大夏國律,淩遲都是便宜了他。可念及父皇臨終前的囑託,我心裏總是猶豫的。這下好了,慎王有後。如此,我再下旨誅殺慎王,心裏就不會覺得太愧對父皇的囑託,也無愧我與他兄弟一場。」


    在飛快的消化了衛渲的話以後,衛泱向衛渲確認道:「皇兄的意思是,容賀蘭心生下慎王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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