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沁覺得自己活不長了。


    衛沁想,恐怕沒等她母妃過完尾七,她就會死在樊太後手中。


    可她不想死,一點兒都不想,哪怕是苟延殘喘,她也想要活著。


    但母妃已去,誰還能保她?


    衛沁猛然想起,昨夜她母妃臨終之前曾反覆與她說過一句話。


    說若她想活著,那就要依靠靈樞長公主。


    衛沁記得,她剛回宮的時候,她母妃就曾跟她說過類似的話。


    說隻要她在衛泱的眼皮子底下,她就不會死。


    衛沁知道,她母妃是不會害她這個唯一的女兒的,但她心中還是有些遲疑,或者說不解。


    她曾經那樣害過衛泱,衛泱憑什麽不計前嫌的幫助她,庇護她?


    衛沁想,她母妃之所以會有那種囑咐,大概是因為病入膏肓,說的糊塗話。


    要知道,衛泱可是樊太後的親生女兒,人人都道衛泱像極了年輕時候的樊太後。


    盡管聽傳言說,樊太後與衛泱近來有些不合,但親母女就是親母女。


    衛沁篤定,樊太後與衛泱就是蛇鼠一窩,合謀想要害死她。


    她不信衛泱,死都不信衛泱會向著她!


    ……


    衛沁孤縮在床上大半日,水米未進。


    眼見窗外的天已經黑透了,衛沁實在扛不住,便坐起身來,想下床去倒杯水喝。


    誰知她剛爬坐起來,就聽到有人進屋的聲響,應是給她送晚膳的宮女。


    衛沁想著,立馬又裹著被子躺了回去。


    飯她一定會吃,因為她不想在樊太後和衛泱派人來殺她以前,就自己先把自己給餓死了。


    但她總要等那宮女一番苦口婆心的哭勸以後,再勉為其難的坐起來吃飯才不跌份。


    衛沁想著,隻管裹著被子不動,隻等那宮女上前勸她。


    衛沁分明感覺到那宮女已經走到床前,但那宮女卻遲遲沒有開口說話。


    衛沁心想,這宮女怕是以為她正睡著,所以才不敢冒然開口說什麽。


    於是,衛沁就掀開被子,主動坐起身來。


    待她坐穩之後,抬眼望去,突然驚訝的發現,站在她床前的並不是她的近侍宮女,而是一個麵生的太監。


    衛沁又驚又惱,剛要質問一聲這太監究竟是何人,竟敢擅闖她的寢殿。


    那太監就先動了手。


    那太監並不是沖衛沁行禮,而是飛快的從袖中掏出一根繩子。


    那是一根弓弦,不粗卻極韌。


    那太監掏繩子的速度極快,而繩子落在衛沁頸上的速度更快。


    衛沁來不及呼喊,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就被那根弓弦死死的勒住了脖子。


    窒息感,疼痛感,恐懼感……各種痛苦的感覺如瀑布般迎頭撲來。


    衛沁不想死,所以她拚命的掙紮。


    可她哪是這太監的對手,她拚命掙紮的結果,隻是讓勒在她脖子上的弓弦變的越來越緊。


    臨了,衛沁很是悔恨。


    倘若她有用午膳,身上有些力氣,總能掙紮著多活幾息的時間。


    而眼下,她就要死了,再多喘一口氣的機會都沒有了。


    衛沁覺得好難過,不僅是為自己就要死了難過。


    她難過還是因為,她到死也不知究竟是誰如此急不可耐的要殺她。


    是太後,還是衛泱?


    ……


    永春宮夢寧閣中,翟清正盤膝坐在琴案前為樊太後演奏他特意為樊太後生辰譜的新曲。


    這首曲子,本是翟清準備在樊太後的壽宴上,當眾為樊太後演奏的。


    但那日,他因太後的一句話,被無情的困在了永春宮中,連泰康宮都沒去成,更別說當眾彈奏這首曲子了。


    翟清一邊彈奏這首曲子,一邊用一副情真意切的樣子望著坐在他身畔的樊太後。


    隻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心裏有多恨多不甘,多想毀掉眼前這個自以為是的女人。


    琴曲才奏了將將一半,就見梁來喜一臉倉惶的闖進屋來。


    樊昭正聽曲聽在興頭上,見梁來喜突然闖進來,自然十分不悅。


    翟清卻恍若未見,依舊在繼續撫琴。


    「何事?」


    「回…回太後,靈樞長公主來了。」


    一聽靈樞長公主,翟清在琴弦上撫動的手便立刻停了下來。


    稀罕,真是稀罕,靈樞長公主竟然會趕在夜裏,趕在樊太後在的時候跑到他這裏來。


    靈樞長公主究竟是來做什麽的?


    翟清無比享受與衛泱過招,他巴不得衛泱是來尋他晦氣的。


    但他心裏清楚,靈樞長公主今夜不是為他而來,而是來尋樊太後的。


    翟清好奇,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竟然能勞動靈樞長公主,頂著寒冷的夜風特地找來永春宮見太後?


    翟清想著,不禁望向了身旁的樊太後。


    見樊太後的麵色明顯有些凝重,看來樊太後應該對靈樞長公主的來意心裏有數。


    樊太後又做了什麽讓靈樞長公主不喜的事?翟清很是興奮,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靈樞長公主因為憤怒而蒼白的小臉。


    「時辰已晚,讓她回去,有什麽話,等明日白天再說。」樊昭沖梁來喜道。


    梁來喜得了吩咐,忙不迭的應下,就匆匆轉身出去了。


    然而梁來喜心裏卻很沒底,他覺得憑他恐怕是無法攔住靈樞長公主。


    事實證明,梁來喜的預感是不錯的。


    梁來喜沒能攔住衛泱,衛泱不顧阻攔,一腳破開夢寧閣的門,就進到閣中。


    樊昭雖然沒親眼看見衛泱破門而入,卻聽的出來,那門是被用腳踹開的。


    而如今這世上,敢在她麵前如此沒規沒矩的人,除了衛泱再沒第二個。


    於是,當衛泱在她麵前站定之時,樊昭便怒喝衛泱一聲「放肆」。


    在受到樊昭的嗬斥以後,衛泱麵不改色,一臉的無畏。


    翟清喜歡極了,同時又恨極了衛泱這幅模樣。


    這種心情真是相當複雜,難以形容。


    翟清望著衛泱,正預備沖衛泱行個禮,打聲招呼,誰知衛泱卻先沖他說:「你給本公主滾出去。」


    衛泱說這句話時,語氣並不怎麽兇狠。


    她的口氣很平靜,卻充滿了對她說話對象的蔑視。


    但翟清卻一點兒都不覺得生氣,因為他早已習慣了衛泱對他這種態度。


    他偏頭望向一旁的樊昭,見樊太後沖他點頭,翟清才應了衛泱的話乖乖出去了。


    但翟清並未走遠,他就站在窗外。


    這樣一齣好戲,他怎麽捨得錯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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