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認定此案的幕後主使就是沈識珺,那麽眼下要做的就是找出確鑿的證據來將沈識珺的罪名坐實。


    衛泱原本想派趙興去做這件事,可想到之前在景和宮,她答應讓樊太後來調查解決這樁案子。


    做人要言而有信,既然她已經答應樊太後,那就不能反悔。


    於是,衛泱這邊並沒對長興伯府和沈識珺採取任何行動,她隻是命趙興將她的猜想傳達給了樊太後。


    其實,打從聽聞這件事開始,樊昭就已經有了沈識珺就是此案幕後主使的猜想。


    隻是怕衛泱接受不了這個推測,才沒有當麵點破。


    不想,衛泱這孩子竟比她想的堅強的多,也理智的多。


    樊昭之前並不知道衛泱寫給沈識珺的那封親筆信,是由趙興送到長興伯府的,也就無法斷定那封信是在長興伯府被掉的包還是在別處。


    她之所以會有沈識珺就是此案的幕後主使這種猜測,是憑直覺,也是依靠經驗。


    當然,也不是單靠經驗和猜測。


    她也有認真的思考和推理。


    樊昭是這樣想的,衛泱那孩子一向與人為善,很少與誰結怨。


    但最近衛泱卻與人結了一段怨,而與衛泱結怨的人就是沈識珺。


    之前,她不願再將沈識珺留在身邊當差,遂將沈識珺攆出了景和宮。


    後來,衛泱在得知沈識珺將與翟清結拜的事以後,又一氣之下將沈識珺轟出了福熙宮。


    在宮裏無處可歸的沈識珺,隻好無奈的結束了她的女官生涯。


    樊昭閱人無數,她看得出來,沈識珺是個頗有野心的姑娘。


    她不甘離開皇宮,不甘失去做女官的資格,她因此痛恨最終將自己趕出皇宮的衛泱,是很合情合理的事。


    但僅憑這一點恨意,就能激的沈識珺不惜以命相搏,也要毀了衛泱的名譽?


    這中間興許還有許多她不知道的情由。


    總之,除了沈識珺以外,她再想不到有誰會用這種手段害衛泱。


    因她了解,以成王為首的那些偽君子和老混帳們,若真要對衛泱下手,是不屑動這種小心思的。


    他們會採取很直接的手段,就像當初衛泱南下江州時那樣,派出最精銳的刺客刺殺衛泱。


    像這種小小氣氣的害人手段,就隻有女子才會用。


    沈識珺既然那麽恨衛泱,難道就不想直接殺死衛泱嗎?


    倘若沈識珺真是恨衛泱入骨,她當然想殺死衛泱,興許還會抱著必死的決心,想與衛泱同歸於盡。


    但如今的沈識珺沒有辦法接近衛泱,才隻能退而求其次,採用這種手段意圖在精神上摧毀衛泱。


    像這種殺敵一萬自損三千的手段雖然蠢,但不得不承認它很有效。


    眼下,京都城內的大街小巷都在議論衛泱,詆毀甚至謾罵衛泱的狠毒無情。


    沈識珺成功了,但這份成功隻是暫時的。


    想用這種早就被後宮中人玩爛的把戲陷害她樊昭的女兒?


    樊昭冷笑,她會讓沈識珺知道,她之前沒有吊死不是幸運,而是噩夢的開始。


    ……


    不過才半日的工夫,樊昭就找到了重要的人證。


    這個人證是長興伯府的人,也是那一切流言的源頭。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沈識珺的貼身丫鬟雁飛。


    雁飛並不是什麽硬骨頭,被抓進宮來以後,沒等樊昭問她什麽,她就將整件事情都招了。


    包括沈識珺模仿衛泱的筆跡寫了那封假信,也包括沈識珺假上吊的事,還有沈識珺命她連夜將流言傳出去的事。


    至於沈識珺為何要這麽做,兩個字就能簡單概括,那就是妒恨。


    經雁飛這麽一說,一切都變的清晰明朗了。


    沈識珺作為冤害衛泱的始作俑者,罪不容誅。


    大太監梁來喜對沈識珺的膽大妄為頗為震驚,同時也十分不屑。


    那沈氏以為自己封了女伯就真的是伯爺了?


    縱使那沈氏真是大權在握的伯爺,想害靈樞長公主,也是太自不量力。


    「敢問太後,您預備如何處置沈氏?沈氏身有爵位,雖不在朝,但按照規矩還是該交由刑部來定罪處置。」


    得此一問,樊昭顯的有些猶豫。


    對於樊太後的猶豫,梁來喜多少有些意外。


    太後辦事向來雷厲風行,鮮少有猶豫的時候。


    此番猶豫,難道是在猶豫如何讓沈識珺死的更慘,才能抵消自己的心頭之恨?


    不,顯然不是這樣。


    梁來喜想著,忽然若有所覺。


    太後之所以沒有立刻下旨將沈識珺下獄或賜死,是因為要考慮一個人的立場。


    而能勞動太後費這份心的人,除了翟清還能有誰。


    正如梁來喜所猜測的那般,樊昭的確是因為翟清的緣故,才為難於對沈識珺的處置。


    倘若沈識珺隻是沈識珺,她可以毫不猶豫的將沈識珺對衛泱犯下的惡行公之於眾,然後再當眾將沈識珺淩遲。


    但如今的沈識珺不隻是一個有名無實的長興女伯,還是翟清的義妹。


    沈識珺若是因罪被誅,那翟清豈不是就成了罪臣之兄,那可是連庶民都不如。


    一邊是衛泱的名譽,一邊是翟清的臉麵,實在叫人難以抉擇。


    樊昭踟躇,她要好好想想,想想有沒有什麽兩全其美的法子。


    ……


    打從宮裏來人,闖進她房裏將雁飛帶走的那一刻,沈識珺就知道她完了。


    此刻的沈識珺正獨自一人冷冷清清的躺在她屋裏的床上,頸上的淤痕觸目驚心。


    昨日,沈識珺是真將自己的脖子伸進了那條白綾裏,也是真的踢倒了腳下的凳子,她切實的體嚐到了那種瀕死的感覺。


    倘若雁飛再晚衝進屋裏哪怕一刻,她興許就吊死在那根白綾上了。


    今早聽說街頭巷尾都在議論衛泱逼死她的事,她真的很高興。


    她覺得她以命相搏換來的這些很值得。


    然而她的欣喜不過才持續了短短不到一日,就戛然而止。


    她的對手真的太厲害了,竟然能查出,還這麽快就查出她便是那個幕後主使。


    究竟是太後想到的,還是衛泱?


    沈識珺不得不承認她敗了,敗給了這對可怕的母女。


    事到如今,沈識珺忽然覺得有些後悔了。


    她本來可以過安安穩穩,與世無爭的日子,她為何要去招惹她根本招惹不起的人。


    如今她想通了,卻為時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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