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泱的質問,使得原本心裏還算平靜的樊昭忽然覺得有些煩燥。


    「泱兒,別拿你父皇來壓哀家。」


    「壓?父皇還壓的住太後您嗎?您心裏還有我已故的父皇嗎?」衛泱冷眼瞪著樊昭,語氣較之前更加淩厲,「您是當今的攝政太後,您的心很大,但除了爭權奪利的事,您心裏就隻裝了一個翟清,再容不下旁人了。您心裏已經沒有父皇了,否則您不會一再做出會讓父皇傷心甚至怨恨你的事。」


    衛泱所言,句句戳心,叫樊昭無力反駁。


    但有一件事,她必須要讓衛泱清楚。


    「泱兒,母後心裏有你,但你不信母後。」


    「我為何會不信您,您心裏難道不清楚?」


    話不投機半句多,樊昭起身,「泱兒,母後會再來看你的。」


    衛泱別過臉去,不願再看樊昭。


    樊昭輕嘆了口氣,便轉身出去了。


    衛泱回過頭來,也嘆了口氣,這樣勞心傷神的日子何時是個頭。


    ……


    樊昭來時,徐紫川正好帶著人去太醫院選藥了,回來後聽說樊太後來過,他顧不上理會那些才挑回來的藥,就匆匆去見衛泱了。


    一進屋,見衛泱一臉鬱悶的縮坐在軟榻上,徐紫川肯定,這次的會麵必定又是不歡而散。


    徐紫川走上前,沒有急著開口說什麽,隻是抬起手來溫柔的摸了摸衛泱的頭。


    衛泱抬頭,眸色沉沉的與徐紫川說:「沈識珺她懸樑自盡了,人沒死,還有一息尚存。」


    徐紫川一怔,他不明白,沈識珺並非走投無路,為何偏要選擇走這絕路。


    「衛泱,這事不賴你。」徐紫川安撫說。


    「不,這事就賴我,是我給了沈識珺致命一擊,但是我並不覺得後悔。我隻是誠實的向沈識珺表達了我的態度,而懸樑自盡則是她自己的選擇。紫川,其實我心裏原本還有那麽一點兒憐惜沈識珺,但事到如今我對她是一丁點兒憐惜,甚至連同情都沒有了。沈識珺真的就是走投無路,非死不可嗎?身處絕境的人,心裏還都想著要絕處逢生,她憑什麽,她有什麽資格去死?明明隻要她肯遠離皇宮,遠離那些爭權奪利的是非,她就能得享太平和安逸,但她偏不要。這個皇宮究竟有什麽好的,讓她如此留戀?難道是覺得女伯的身份還不能滿足自己的野心,她還想當個女王爺?亦或許她是為了翟清,想要常常伴在她那可笑的義兄身邊?我實在猜不透沈識珺心裏在想什麽,但無論怎樣,她都不該輕易選擇捨棄自己的性命。」


    徐紫川無言,默默的給衛泱倒了杯水,遞到了衛泱手上。


    衛泱接過徐紫川遞來的茶碗,緩緩將碗中的水喝盡才放下。


    「心裏好受些了?」徐紫川問。


    衛泱點頭,「把心裏話都說出來,心裏覺得暢快些了。」


    「要不要我去伯府走一趟?」


    衛泱搖頭,「我說過,我與她之間再無瓜葛。」


    「嗯,那我便不去。」


    「我一會兒得去看看二皇姐,今兒太後來的突然,二皇姐正好與太後打了個照麵,二皇姐嚇的不輕。我原想著給二皇姐送碗安神湯過去,可想著是藥三分毒,這藥能不喝就不喝。我尋思著,便找出盒安神香,預備給二皇姐送去。甭管有用無用,總不能放著二皇姐不管。」


    「你對二長公主真好。」


    「那是我親姐姐,我對她好是應該的。」


    「那就快去見她吧。」徐紫川望著衛泱,眼中柔情無限。


    衛泱起身下地,踮起腳尖,飛快的在徐紫川的臉頰上親了一下,「謝謝你聽我發了那麽多牢騷,我心裏真的舒服多了。」


    徐紫川笑笑,沒說什麽,目送衛泱出了門。


    ……


    衛泱到東偏殿時,衛湘正坐在軟榻上發呆。


    其實,打從她從正殿逃回來以後,就一直坐在軟榻上發呆。


    一聽說衛泱來了,衛湘才回過神來,她慌忙起身,想去迎迎衛泱,卻不小心將手邊的茶碗給碰翻了。


    幸好這茶碗裏的茶水已經涼透,否則必定要被燙傷。


    發生這一幕的時候,衛泱正好從外屋進來。


    她趕忙快步上前,「皇姐沒事吧。」


    衛湘搖頭,瞧著有些失魂落魄,「水是涼的。」


    衛泱鬆了口氣,趕緊將衛湘扶到軟榻上坐下,又掏出隨身的手帕替衛湘擦拭被濺滿了茶水的手。


    衛湘很不好意思,「瞧我,笨手笨腳的。」


    衛泱曉得,衛湘是個老實人,與老實人說話,她不願拐彎抹角。


    「我知道二皇姐是因為突然見著太後,覺得很不適。」


    衛湘得了這話,慌張都寫在臉上,「不,我不敢對太後不敬。」


    不敢這個詞兒很清楚的表明,衛湘就是害怕樊太後。


    「皇姐為何會如此懼怕樊太後?」衛泱問,想要盡量的幫衛湘克服這份恐懼。


    得此一問,衛湘思量了很久,才一臉茫然的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為何,就是……就是覺得害怕。」


    見半天過去,衛湘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衛泱很是痛心。


    她挽過衛湘的手,用最真誠的眼神望著衛湘說:「我曾許諾過皇姐,一定會保護皇姐,不叫任何人再有機會欺負皇姐,而那個任何人中也包括樊太後。所以皇姐,你往後不必那般懼怕樊太後,隻要有我在,樊太後也不敢欺負你。」


    衛湘聽了衛泱的話,反過手來將衛泱的手握的更緊。


    謝字已經無法表達她心裏對衛泱的感激。


    究竟該與衛泱說點兒什麽才好呢?


    衛湘想了半天也想不到合適的言語,眼淚卻越流越凶。


    衛湘本不想哭的,可淚就是止不住的往下淌。


    但她心裏很清楚,這淚並不是委屈的淚水,而是感動。


    衛泱見衛湘哭的這麽凶,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她隻好像娘親哄哭泣的孩子那樣,將衛湘拉進懷裏,柔聲念叨著,皇姐不哭。


    盡管這畫麵並不怎麽唯美,甚至有些可笑,卻是溫情滿滿。


    ……


    樊昭一回景和宮就命人去詳查關於沈識珺懸樑自盡的事。


    樊昭心裏很清楚,沈識珺那三個廢物叔叔如今是沒膽子欺辱沈識珺的。


    沈識珺必定不是因為家事想不開,才走上絕路。


    難道沈識珺真是覺得與翟清結拜有損顏麵,才想要死的?


    若真是如此,沈識珺老早之前不就該自戕了嗎,為何會拖到現在才上吊。


    這其中一定有什麽問題,她必須要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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