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渲雖然嘴上答應了衛泱,但心裏卻並不打算這樣做。


    三年前那次逼宮慘敗後,所付出的慘烈代價還歷歷在目。


    每每想起,都叫人覺得無比痛心。


    輸了一次,未必會再輸第二次。


    但衛渲也不敢篤定,這第二次他就一定會贏。


    贏未必會給他帶來巨大的好處,可一旦輸了,他將承擔他根本無法接受的慘痛後果。


    他輸不起。


    可即便如此,他也要放手一搏。


    其實,衛渲心裏早已做好了輸的打算。


    打從他心裏冒出再次逼宮的念頭以後,他首先想到的不是成功之後,要如何處置他的母後樊昭,如何剷除樊昭背後的勢力。


    而是他一旦輸了,要如何最大限度的保全他最想保全的人。


    衛泱就是他最想保全的人之一。


    究竟怎樣才能保全衛泱呢?當然是不叫衛泱真正參與到這次逼宮的計劃之中。


    無論衛泱如何求他,如何熱切的想要助他一臂之力,在無法確定計劃能萬無一失的成功之前,他絕對不能叫衛泱牽涉其中。


    即便最後,衛泱怪他這個做兄長的言而無信也好。


    身為兒子和政敵,衛渲太了解樊昭這個母後兼敵人了。


    樊太後是狠毒起來連他這個親兒子都能毒害的女人,就算樊太後再疼愛衛泱,一旦叫樊太後得悉衛泱也參與到逼宮反對她的行動中,依樊太後的性情是絕對不會放過衛泱的。


    這世上的很多事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樊太後第一次將屠刀舉到親生孩子的頭頂時,心裏興許會很掙紮很抗拒。


    但隻要這樣做過一回,那便會再有第二回,甚至第三回。


    一回比一回更為決絕。


    當然,衛渲是打心底裏不願他的這些猜測成真,但當你要去完成一件事之前,必須要做的就是懷著必勝的信念和做好最壞的打算。


    而在他最壞的打算中,除了保全衛泱以外,他還有三個最想保全的人,那就是貴妃樊悅萩還有他的兩個兒子衛霖和衛霄。


    盡管他未來妹夫徐紫川一直撫慰他說,說他身上的毒有法可解,但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衛渲預感,他的日子已經不長了。


    身為一個將死之人,他還爭什麽奪什麽?平靜的走完剩下的路不是很好嗎?


    不好!這很不好。


    身為丈夫和父親,他怎麽能留給自己的妻兒一個滿目瘡痍,甚至是一片黑暗的未來。


    他必須要在臨死之前為他深愛的人們做點兒什麽。


    他選擇了再次逼宮,他要為他深愛的人們謀一個可期的未來。


    衛渲說他很了解樊昭,但在某件事上,他還是猜不透樊昭的心思。


    無論他所中的毒是樊昭親自命人下的,還是樊昭縱容某人給他下的,在他死後樊昭究竟想要從中得到什麽?


    是像大多數人說的那樣,樊昭想要登基成為大夏國史上第一位女帝,還是樊昭僅僅是想換一個聽話一些的傀儡?


    倘若是前者,那麽樊太後要殺的就不隻是他這個兒子了,還有兩個孫子。


    若是後者,他的兒子們雖然能夠僥倖保住性命,卻會走上與他一樣生不如死的舊路。


    無論是前者還是後者,都不是衛渲想看到的。


    因此,衛渲才要放手一搏,逼樊太後退居後宮。


    說到底,他所謀劃的一切,最終都是為了他最最珍視的孩子,他的血親們。


    這是一場賭上他全部身家性命的戰鬥,因為輸不起,所以他隻能成功。


    衛渲望著衛泱羸弱卻充滿鬥誌的模樣,心中越發堅定,他一定要贏。


    ……


    在得到衛泱已經甦醒過來的消息以後,樊昭總算是鬆了口氣。


    她猶豫,猶豫要不要去見衛泱一麵。


    照理來說,她應該去福熙宮看看衛泱,但她……沒臉見衛泱。


    畢竟,這回的事是因翟清而起,衛泱理所應當的會將這筆帳算到她頭上。


    她如今恐怕是除翟清以外,衛泱在這世上最不想見到的人之一。


    既如此,她又何必巴巴的去討嫌。


    但她們母女總不能一輩子再不相見。


    樊昭踟躇著,無法立刻做出去還是不去福熙宮的決定。


    就在這時,梁來喜又開了口,「太後,還有一事。」


    「你說。」


    「回太後的話,永春宮傳來消息,說翟公子身上一直高熱不退,人已經燒昏了過去。」


    「什麽!昨兒不是還好好的,今兒怎麽突然就高熱不退了?」


    「回太後,聽太醫說,怕是炎症。」


    樊昭雖不懂醫術,但炎症會死人是常識。


    但凡是不幸患上炎症的人,十有八九會有生命危險,


    「那些太醫怎麽說,可能治?」樊昭問。


    「回太後,太醫們也不敢說一定能保住翟公子的性命。」


    「這是什麽話!」樊昭勃然大怒,「你去告訴太醫院那些沒用的老東西,倘若翟清有什麽閃失,他們也都別想好好活著。」


    「是,奴才這就去辦。隻是……」


    「有話便說。」


    「太後,奴才聽說翟公子在昏迷的時候,口中一直都在喚著太後,奴才鬥膽,覺著太後要是肯去瞧翟公子一眼,翟公子這病興許就能好了。」


    眼下,樊昭還在生翟清的氣,畢竟事情壞到這種地步,全都是翟清的錯。


    可一聽梁來喜說,翟清在神智不清時嘴裏一直都在喊她,樊昭的心就軟了。


    都說酒後吐真言,那麽一個人在神智不清的時候喊誰,應該就是心裏最在意誰。


    樊昭決定去看看翟清,卻不是大白天裏正大光明的去看。


    畢竟,她還是要顧慮衛泱的感受的。


    倘若叫衛泱知道,她親自去探望翟清,衛泱大概真的不會再想見到她這個親娘了。


    於是,樊昭選在天黑之後,偷偷的走景和宮的後門出去了。


    在匆匆趕往永春宮的路上,樊昭覺得很不可思議。


    想她自入宮那一日起,直到方才,從來都是走正門,就連側門都沒走過,更別說後門了。


    而她第一次走後門,竟然是為了悄悄去見翟清。


    憑什麽?翟清憑什麽能讓她如此屈尊降貴?


    連樊昭自己也答不上來憑什麽,若非要讓她回答,她就隻能說這是她樂意的。


    她就樂意偏愛翟清,寵著慣著這個男人。


    很多時候,樊昭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被翟清下了降頭,否則,她怎麽會這樣喜愛這個人。


    被人下降頭是件多麽可怕的事。


    可隻要對方是翟清,她心甘情願。


    她就是那麽鍾愛翟清,鍾愛到連她自己都常常會覺得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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