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長公主,惠城因大水損毀嚴重,尤其是城西,有大半的民居已被大水沖毀。大水退去之後,被損毀的房屋已經不能住人,那些留在城中沒有逃離的百姓,暫時都被安置在城東的一處衙門周圍集中看護管理。」韓江向衛泱回稟說。


    「集中安置在衙門附近嗎?那你可有見過瀝州知州,或是惠城的知府?」


    得此一問,韓江的臉色比之前更加凝重。


    「不瞞長公主,據小人打探得知,惠城知府已經在這次的水災中遇難,至於瀝州知州,聽說身染重病,已無法主持救災事宜。眼下,惠城當地的救災事物以及百姓的安置問題,都是由江州同知在打理。小人此番登岸,順利的見到了那位同知大人。同知大人親口說,說他並未收到長公主要親自前來瀝州主持救災的消息,因此才未到碼頭迎接。那同知大人聽說長公主人此刻就在離岸不遠的船上,便請求小人帶他來叩見長公主。小人沒冒然答應那位同知大人的請求,見與不見,全憑長公主的意思。」


    「韓江,你可知除了這位同知大人以外,岸上還有哪些官員在?」


    「因時間緊迫,小人沒來得及詳細了解。不過可以肯定的是,衙門裏的確沒剩幾個人了。」


    話聽到這裏,衛泱總算明白瀝州為何會變成人間地獄。


    大水無情隻是原因之一,災後的救災工作組織不力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但凡惠城當地的官員能齊心協力,合理的展開救災工作,必定能減少很多不必要的百姓傷亡。


    然而眼下,衛泱卻不忍心去責怪那暫理救災事物的同知無能。


    至少這個人沒有放棄災後的惠城,沒有拋棄惠城受災的百姓選擇自己逃跑命。


    而是勇敢的接下了這個爛攤子。


    此人不僅勇氣可嘉,也是個正直且有擔當的人。


    衛泱對此人甚是好奇,覺得有必要親自去會會此人。


    於是,在與徐紫川等人商議過後,衛泱便命韓江將那位同知大人接到船上來麵見她。


    她要詳細的詢問一下那位同知惠城如今的情況。


    韓江得令,立馬沖衛泱一禮,「小人這就將人接來。」


    「我與你一道去。」徐紫川站出來說。


    「你不許去。」這是衛泱頭一次在人前用不容辯駁的口氣與徐紫川說話,「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但徐郎中,有些事急不得,等咱們見過那位同知,徹底了解清楚惠城如今的狀況,你再去研究疫病的事也不遲。冒然行動,隻會將自身置於險境。無論為人為己,都請你好好保重自己。」


    聽了衛泱的話,徐紫川也覺得自己之前的決定太唐突,「我聽你的,等弄清楚岸上的情況再行動。」


    ……


    盡管是在船上非正式場合的見麵,但君臣相見,還是要恪守禮儀規矩的。


    衛泱身為皇族,又貴為當朝長公主,自然不能與個小小州同知麵對麵的說話。


    奈何船上條件簡陋,也沒架像樣的屏風。


    於是,隻能掛起副簾子,請衛泱坐在簾後與那州同知說話。


    在來瀝州之前,衛泱特意從趙興那裏了解過瀝州主要官員的情況。


    據衛泱所知,按照朝廷規定的人員設置,瀝州的州同知應該有兩人。


    一位喚做汪長海,另一位喚做郭崇英。


    而她待會兒要見的這個州同知是郭崇英。


    至於另一位州同知汪長海何在,韓江說,人在大水過後就下落不明。


    韓江還說,在水災過後下落不明的官員和衙役還有不少。


    其中有不幸遇難,屍體被沖入江中,無法核實身份的。


    也有在災後,不顧百姓安危,隻管攜家眷逃命的。


    衛泱也是人,她明白人大都是貪生怕死的。


    就連草履蟲那種單細胞的生物都懂得趨利避害,更何況是高級的人呢。


    那些官員和衙役們在危急情況下,選擇拋棄百姓保全自身,是最原始的本能反應。


    衛泱能夠理解那些逃跑的官員和衙役們想要活下去的心情,卻恨他們隻顧自己活下去,而無情拋棄百姓們的做法。


    就因為這些人的擅離職守和不負責任,救災工作未能在大水過後及時並有效的展開。


    那些本應能活下去的百姓,因此失去了自己寶貴的生命。


    衛泱想著,心中既憤恨又覺得悲哀。


    對那毅然決然留下,主動接過主持救災工作重擔的州同知郭崇英又多了一絲敬意。


    盡管隔著道簾子,但衛泱還是能很清楚的看見跪在她麵前回話的州同知郭崇英。


    眼前的男子比她想像中的要年長,已年近不惑。


    與印象中打扮得體,衣著講究的朝廷命官的形象不同。


    眼前的郭同知一身皺皺巴巴的官服,蓬頭垢麵,一臉憔悴的跪在地上。


    那疲憊不堪的樣子叫人看了十分痛心。


    麵對這樣的郭同知,衛泱哪還能端坐在簾後擺架子。


    她當即起身從簾後走出,親自上前將郭同知扶起,「郭同知辛苦了,我代朝廷謝你在災後為惠城百姓所做的一切。本公主一定會竭盡所能,鼎力相助,助惠城,助瀝州度過眼前的難關。」


    那郭同知聽了衛泱的話,既激動又振奮,「微臣代瀝州百姓謝長公主出手相助。」


    「該道謝的是本宮。」衛泱望著郭同知溫聲道,「告訴我,我能為瀝州的百姓們做些什麽。」


    ……


    「太…太後,大事不好了!」梁來喜一路小跑,忙慌慌的進了書房,正撞見樊昭與翟清正湊近了腦袋,十分親昵的在說笑。


    見梁來喜突然闖進來,樊昭自然不高興。


    她當即斂了笑,一臉不悅的問梁來喜,「天塌下來了值得你如此慌慌張張?」


    這兩年,梁來喜早已習慣了樊昭的疾言厲色。


    梁來喜侍奉了樊昭有二十多年,曉得他家主子一向都不愛笑。


    尤其是兩年多前,靈樞長公主遷去江州以後,太後就更不愛笑了。


    如今在宮裏,太後就隻有在對著翟清的時候才會露出些許笑模樣。


    麵對樊昭稍顯不耐的質問,梁來喜盡量冷靜的回道:「回太後的話,靈樞長公主去瀝州救災了。」


    「你說什麽?」


    「千真萬確的事,長公主的親筆信剛遞到皇上手中。聽說信上寫著,當皇上收到信的時候,長公主殿下已經身在瀝州。靈樞長公主這是先斬後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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