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衛泱的安全考慮,眾人還商議決定,即便岸上的局勢穩定,衛泱也還是暫時留居在船上比較妥當。


    如此,一旦岸上發生什麽不可控的緊急情況,衛泱撤退起來也更迅速。


    因為不必搬去岸上住,衛泱也就不必忙著收拾行裝。


    於是,在開完登岸前最後一次會議之後,衛泱便與徐紫川他們一樣,各自回去補覺了。


    直到晚膳前,除了當值的人以外,船上的其他人幾乎都在為明日登岸救災的事養精蓄銳,即便睡不著,也都躺著閉目養神。


    自起航出發以來,船上諸人的一日三餐皆從簡。


    衛泱也不例外,每餐也就是一葷一素,偶爾再添個湯。


    眼見明日船隊就要抵達惠城,展開一場曠日持久的救災大戰。


    衛泱決定在臨戰前夜叫大夥兒吃點好兒,以鼓舞士氣。


    因此,今日的晚膳前所未有的豐盛。


    見大夥兒吃的高興,衛泱心裏也高興。


    可高興之餘,亦有些惆悵。


    但願他們從瀝州返航回江州的時候,在座的人一個都不少,她還能在大夥兒臉上看到這樣的笑容。


    「走吧,一起去甲板上站會兒。」徐紫川說。


    衛泱點頭,便與徐紫川一同登上了甲板。


    回憶起一行剛啟程出發時,江上水急風大,很不宜行船。


    衛泱記得,那兩天她沒少埋怨天公不作美。


    但眼下她卻要感謝老天爺,多虧這兩日江上風不大,他們不必逆流又逆風,航行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這才能按照計劃抵達瀝州的首府惠城。


    眼下正值日暮時分,夕陽的餘暉照亮整個江麵。


    目之所及之處,皆是一片耀眼的金黃。


    江風掠過臉頰,再感覺不到料峭的寒意,而是陣陣暖意。


    多少日子了,總算又體味到一絲夏日的氣息。


    但衛泱卻不希望天氣太早熱起來。


    今年自入夏以來,幾乎就沒有幾個晴天,不是大雨傾盆就是小雨淅瀝。


    潮濕加炎熱,簡直就是細菌滋生的絕佳條件。


    若天氣就此回暖,往小處說,會加速來不及處理的人和家畜屍體的腐爛,讓本就不佳的災區環境變的更加糟糕。


    同時,過於溫熱天氣,也不利於傷者傷口的恢復。


    而往大處說,潮濕又炎熱的惡劣天氣,很有可能會造成疫病更大規模的爆發。


    到了那個時候,即便他們能調配出治療疫病的特效藥,恐怕也救不過來那麽多人。


    見衛泱雙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詞,徐紫川不禁問:「你不是說過,你不信神佛嗎?」


    「隻要能幫我順利完成這回救災的事,無論是拜神佛,還是拜惡鬼我都願意。」


    「與其拜鬼神,你倒不如拜我。」


    衛泱知道,徐紫川這是有意說俏皮話,想要博她一笑。


    可徐紫川卻不知,在她心裏,徐紫川一直都是神明一般的存在。


    「徐紫川,你就這麽急著與我拜天地?」


    「你笑了,笑了就好。」


    「徐紫川,你不必特意逗我笑,我沒你想的那麽脆弱。」衛泱溫聲說,「你當我不知道,昨日咱們的船又撞上四具飄在江麵上的浮屍。其實早在咱們撞到第一具浮屍的時候,我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無論之後在惠城見到怎樣慘烈的場麵,我都會保持冷靜。」


    「衛泱,你若怕就不要勉強自己。」


    「我有分寸。」衛泱應道,「徐紫川,你心裏難道就一點兒都不怕嗎?」


    「衛泱你忘了,我可是從亂葬崗的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我不怕那些。」


    亂葬崗,死人堆……


    衛泱心頭一緊,她仿佛讓徐紫川回憶起了不好的事。


    「徐紫川,對…對不起。」


    「傻丫頭,你為何要與我道歉。」


    「都是因為我,才耽誤了你為忠勇侯楚氏一族翻案。徐紫川,最遲明年,我一定要回京都,助你達成夙願。」


    「衛泱,我說過,在將你身上的病徹底醫好之前,我哪兒都不去。」


    「我知道你一心想要醫好我的病,可是……」


    「就那麽不信我?」


    「不是不信,隻是……罷了,沒準兒哪日徐郎中您靈光一現,就能想出治好我的絕佳藥方。」


    「若可以,我願用我這一生的運氣來換這個靈光一現。」


    「你慣會哄人的。」


    「不是哄你,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衛泱怎會不明白徐紫川對她的心意。


    「我知道,都知道。」衛泱粲然一笑,稍稍往前走了幾步,指著遠處即將西沉的夕陽說,「多美的風景,要是能有個相機就好了。」


    「相機?那是什麽?」


    「就是能將眼前的美景全都記錄下來的東西。」


    「你若喜歡眼前的風景,我會把它牢記在心,回頭為你畫出來。」


    「我險些忘了,你還懂得畫畫。風景什麽的暫且緩緩,徐紫川,你日後要是得閑就為我畫幾幅畫像吧。」


    「我不畫。」


    不畫?衛泱意外,「為什麽不畫,難不成我比這眼前壯闊的風景還難畫?」


    「是難畫,我畫功拙劣,無法把你畫的栩栩如生。」


    「既然徐郎中不願畫我,那我就找旁人畫了。」


    「不行。」徐紫川一個箭步上前,攬住衛泱的腰身,將人一把拉入懷中,「這世上唯我一人有資格畫你。」


    衛泱喜歡徐紫川這個反應,可她偏不說。


    隻嗔怪了徐紫川一句「霸道」。


    「對了,我才發現,咱們船隊航行的陣型似乎變了。之前是咱們的大船打頭,其他四艘船跟在後頭,眼下怎麽變成其他四艘船兩前兩後,把咱們的大船圍攏在中間了?」衛泱問。


    「這是防禦陣型,為提防水匪特意改的。」徐紫川答。


    「這個有用嗎?」


    「我也不太懂這些,船管帶說有用,應該多少會有些用處吧。」


    「真稀罕,這世上還有徐郎中不懂的事?」


    「學海無涯,我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的確,學海無涯,總要先給自己定一個小目標,然後再朝著那個小目標奮進。比如我最近的小目標就是下贏你一盤棋。」


    「你確定這隻是一個小目標?」


    「難道不是嗎?」


    「罷了,我暫時不與你棋盤對弈了,免得你總輸會影響之後救災的心情。」


    「徐紫川,自信是好事,可太過輕敵卻並不明智。」


    「衛泱,你的意思是要我認真陪你下一盤?」


    認真下?


    衛泱有些懵,難道之前那幾盤棋,徐紫川都沒拿出他的真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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