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清一口一聲妹妹叫的親熱,卻隻當沈識珺是個好糊弄的傻子,哪有真把沈識珺當妹妹看。


    而沈識珺卻把翟清當是親哥哥,但凡翟清問她什麽,她總是知無不言。


    「不瞞翟大哥,太後驟然病倒後,整個景和宮上下都手忙腳亂。偏雁飛那丫頭不懂事,成日在我耳邊念叨,說她才得了消息,這兩日我祖父的病情似乎又有加重之勢,勸我告假回伯府看看。可依眼下這情形,我哪裏走的開。雁飛不識趣,一遍一遍在我跟前嘀咕,我實在被她說煩了,便數落了她一頓。」


    「長興伯病情加重的事我也略有耳聞,識珺妹妹,你當真不想回府去探望一下你的祖父?」


    「想,我自然是像,但我不能,至少近日不能。」沈識珺一臉為難的答,「翟大哥也知道,太後病倒那天,太後原計劃是要親臨啟泰殿觀看從民間請來的大師做法的。當日太後因病沒能去成,那場法事也就沒能做成。這兩日太後身在病中,仍惦記著法事的事,剛傳旨說明日要親臨啟泰殿,盡快做好那場法事。我要幫著打點準備法事的事,又要料理景和宮裏的其他瑣事,實在無暇再理會旁的事。縱使要回府探望祖父,恐怕也要過了這三五天,太後身子大好了才行。」


    「妹妹為太後真可謂是盡心盡力。回頭我一定幫妹妹說情,請太後多許妹妹幾日假,讓妹妹能回府安心住上幾日。」


    安心?她早就忘了安心是什麽滋味了。


    沈識珺心中淒淒,這世上已經沒有哪個人,哪個地方能給她真正的安心了。


    盡管心裏苦悶的要命,但她還是得謝過她翟大哥的關懷與好意。


    如今這宮裏,唯一叫她覺得能依靠可信任的人就是她翟大哥了。


    「妹妹先謝過翟大哥。」


    「識珺妹妹很不必與我如此生分。」


    沈識珺淡淡一笑,「對了,明日太後去啟泰殿祈福,翟大哥也會同行嗎?」


    「原是不打算隨太後一道過去的,可見妹妹辛苦,便想著跟去幫幫妹妹。」


    翟清能同去,沈識珺自然高興。


    有翟清這個主心骨在,她無疑能省心許多。


    「翟大哥總是如此為我著想。」


    「你是我妹妹,我不心疼你要心疼誰去?」


    翟清這話明顯是說來哄沈識珺的,而沈識珺不但受用,還對翟清的話深信不疑。


    認為翟清是真把她當親妹妹了。


    而她自己也恨不能將心掏出來雙手奉給人家。


    「今兒一早才送來的龍井新茶,翟大哥要不要喝一杯?」


    「有勞妹妹了。」


    沈識珺聞言,立馬去為翟清泡茶。


    瞧著沈識珺忙碌的樣子,翟清心道,這陣子你恐怕沒法回府去探望你那將死的祖父了。


    雖然你們祖孫二人興許見不上最後一麵,但你終究會感謝我幫你達成了你的願望。


    盡管這過程會有些疼,但有得必會有失。


    想要得到什麽,就一定要做好先失去什麽的準備。


    ……


    一連數日沒上早朝,樊昭原本打算上過早朝以後再去啟泰殿祈福。


    奈何晨起覺得體力不支,若去上了早朝,之後恐怕就沒力氣去啟泰殿了。


    於是,在再三權衡之下,樊昭在上朝和去啟泰殿之間選擇了後者。


    今日請來啟泰殿做法的說是個世外高人,實則就是三姑六婆中的師婆,也就是百姓口中的巫婆、神婆。


    這些人哪有什麽通靈驅邪的本事,不過是靠裝神弄鬼的小把戲唬人騙錢罷了。


    樊昭如今也是病急亂投醫,在觀看那神婆做法的過程中,一直都表現地無比虔誠。


    並對這神婆能驅除附在小皇子身上的髒東西這件事深信不疑。


    在做法結束以後,樊昭厚厚的賞賜了那神婆,並留那神婆暫居宮中。


    那神婆誠惶誠恐的謝了恩,卻一點兒都不想留在這皇宮裏住。


    理由很簡單,小皇子究竟是不是被惡鬼纏身才失明她不清楚,但她根本就不懂得驅邪卻是真的。


    其實,她就是個靠給人跳大神騙點兒酒錢的尋常婦人而已。


    她壓根就沒想,更不敢騙到皇家頭上。


    也是巧了,她去年年底接了個驅鬼的活。


    驅鬼的對象是個剛滿兩歲的孩子。


    做法當日,她瞧過那孩子一眼,見那孩子麵色蠟黃,瘦的皮包骨,儼然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


    她草草跳了一段大神,就拿著謝銀走了。


    事後她還擔心,萬一那孩子在這一兩日間死了,那孩子的家人會不會上門來找她麻煩。


    幾日之後,那孩子的家人果然找上門來,卻不是責問,而是感謝。


    說是經她施過法以後,當夜孩子的病情就有所好轉。


    眼下,孩子的病已經大好,他們是特地登門來感謝活神仙的救命之恩。


    經此一事,她便成了在城西一帶有名的仙姑。


    那神婆想,大概就是因為她仙姑的名氣太響亮,才會那麽倒黴被抓進宮來為小皇子和長公主做法。


    事已至此,她也不能說她就是個騙子,隻能硬著頭皮將所謂的法事做好。


    那神婆不是個蠢人,她心裏明鏡似的。


    別看太後如今對她是和顏悅色,可要是長公主的病和小皇子的眼疾在這之後皆無好轉,她的小命必定不保。


    人人都道樊太後是個很厲害的女人,今日一見,的確是氣勢逼人。


    倘若叫太後知道,她隻是個騙子,必定會下旨砍了她的腦袋。


    是人就都怕死,那神婆一樣惜命的很。


    一想到自己恐怕沒法活著走出皇宮了,那神婆就怕的想哭。


    可當著太後的麵,她哪敢哭,隻能捧著那些她沒命享的厚賞,隨接引宮女退下了。


    「識珺,去把那些手抄的經文給哀家取來。」樊昭吩咐說。


    「這焚經的事不必太後您親自動手,就由奴婢為您代勞吧。」


    「這祈福貴在誠心,哀家想親自來。」


    既然太後都這麽說了,沈識珺也沒再勸,便依著吩咐將那些手抄的經文取來,在一旁伺候著樊昭焚經。


    而樊昭也的確是虔誠,跪在火盆前的蒲團上,一邊焚經,口中一邊念念有詞。


    樊昭焚經的樣子,叫沈識珺不由得想起了一個人。


    那個人就是她的娘親劉氏。


    沈識珺還記得,在她爹爹過世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她娘親很執著於抄經焚經。


    沉迷到沒日沒夜的抄寫。


    她心裏明白,她娘親之所以會如此,倒不是因為多虔誠的信奉著佛祖。


    她娘親隻是想以抄經焚經為慰籍,以此來減輕自己心中的彷徨與不安。


    沈識珺原以為隻有像她娘親那樣平凡又軟弱的女人才會這樣。


    沒想到太後竟然也會如此。


    太後終究也是個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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