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皇弟這是做什麽,地上涼,可仔細凍壞了。」衛瀾趕著說趕著將衛漓從地上扶起來。


    「弟弟唐突,可隻要一想到明年不能再與皇兄一同守歲,心裏就難過。」衛漓一臉愁苦的說,「弟弟聽說,過了十五皇兄就要啟程去同州了。弟弟原以為皇兄最快也要出了正月再啟程,誰知……」


    「重修邊牆是關係到邊境安定的大事,自然是越早展開越好。」衛瀾應道。


    「皇兄這一走,隻怕得有兩三年回不來吧。」


    何止兩三年,若無太後或皇上的召令,在同州一待五六年,甚至七八年都有可能。


    想到這兒,衛瀾心中也是惆悵。


    但衛瀾卻不願在衛漓這個弟弟麵前露怯,隻得故作坦然的說:「在其位,就要謀其事。既然太後將我放到工部歷練,我就一定要做好分內之事。修築邊牆是利國利民的好事,能為咱們大夏的江山穩固,百姓們的安居樂業獻上微薄之力,皇兄覺得很欣慰,也由衷覺得光榮。皇兄隻是有些不放心皇弟你,皇兄不在宮裏的這段日子,漓皇弟一定要保重。」


    「瀾皇兄不必牽掛弟弟,皇兄您出門在外,才應該更加珍重自己。」


    衛瀾聞言,沒有應聲,隻是微微的點了點頭。


    衛瀾自問,他已經夠珍重自己了。


    在這宮裏,他謹小慎微,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


    不想到頭來,他還是落到這步田地。


    這一切都是拜翟清那個張狂又陰險的小人所賜。


    若不是翟清在背後搗鬼,太後怎麽會忽然派他去修什麽邊牆。


    那可是僅次於戍邊的苦差。


    僅僅隻為那日在長街上他一時口快,稱呼那翟清為男寵,翟清就要這般報復他?


    如此心胸狹窄,還比不上個姑娘。


    翟清敢說自己不是太後的男寵嗎?


    既是,又為何不敢認?


    他也知道羞恥?


    如今衛瀾總算明白,衛泱為何那樣厭惡翟清,非要除之才痛快。


    衛瀾也想要了那翟清的命,卻恨自己沒那能耐。


    不止是他,眼下整個宮裏恐怕都沒人能做到。


    夜風驟起,清寒無比,卻遠不及心寒。


    天上又開始飄起了雪,有道是瑞雪兆豐年,想來今年應該也會有個好年景。


    但任這大夏的江山再繁華,也與他這個被捨棄的先帝庶子無關。


    從今以後,宮中、前朝那些爭權奪利的事也再與他無關。


    能卸下這一身包袱,他本該覺得如釋重負。


    但此刻,衛瀾心裏丁點兒也不覺著輕鬆,反而充斥著憤怒與不甘。


    就像他皇妹衛泱遲早會回來一般,他早晚也會回來的。


    ……


    無論是在宮裏還是民間,正月總是一年之中最忙碌的月份。


    民間忙著串門走親戚,宮裏則是大宴小宴不斷。


    從前在宮裏的時候,衛泱隻管看著旁人忙,自個常以身子不適為由,忙裏偷閑。


    然而眼下,作為長公主府的一家之主,衛泱再不能像從前那般隨性了。


    可望著眼前那一大疊各家送來的請帖和拜貼,衛泱真心頭大。


    邀約眾多並不可怕,挑出必須得出席的就好。


    但令人抓狂的事,許多重要的邀約竟然會撞日子。


    究竟是去赴甲的約還是接受乙的邀請呢。


    厚此薄彼可是會招人閑話的。


    甚至會招來仇恨。


    到頭來極有可能會鬧的裏外不是人。


    衛泱一把捧起那一大疊請帖,恨不能將這些麻煩東西都扔到炭盆裏燒了幹淨。


    可衛泱明白,眼下不是她任性的時候。


    坊間已有傳言,說靈樞長公主為人清高孤傲,很難親近。


    倘若她將這各路邀約全部婉拒,一個都不去。


    那傳言隻怕會鬧的更凶。


    衛泱並不在意人家在背後怎麽說她,卻不願那些有關她不好的流言傳到宮裏去。


    沒的叫樊太後以為,她在江中過的有多不如意呢。


    而除了不想被樊太後看扁以外,衛泱更不願叫衛渲和寧棠那些惦念她的人為她擔心。


    因此,她必須要在正月裏露露麵,告訴那座皇城裏的人,她在江州過的很好,至少比在皇宮裏過的好。


    衛泱是打算要露臉,卻沒說一定要出門露臉。


    在一番謹慎的思量之後,衛泱決定這個正月她哪兒都不去,就留在府上。


    她要故技重施,再在府上設宴,一氣兒解決所有的問題。


    隻是請人來府上做客,總要有個由頭。


    賞梅踏雪的太俗氣,總要想點兒有新意的。


    鬼主意衛泱有的是,卻怕主題太新奇,會把大夥兒給嚇著。


    如此,坊間就不會再有人傳靈樞長公主清高,而會改傳靈樞長公主是個瘋子。


    看來,還是要走穩妥的路線才好。


    衛泱記得,樊昭命人送來的年禮中有兩大箱子花燈,是供她上元燈節時掛起來賞看的。


    那些宮燈足有二十多盞,每一盞燈都形態各異,極具巧思。


    在民間,這種規格的花燈可是難得一見的。


    衛泱想,不如就以賞燈為由,將該請的達官貴人一同請到府上來熱鬧熱鬧。


    至於日子,就定在正月十四這天。


    為何不選在十五當天呢?


    那是因為十五上元節她想與親近的人一起過。


    想必那些貴胄們也不願在那一日巴巴的跑來應付她一個黃毛丫頭。


    與人方便,便是與己方便,這點兒人情世故衛泱還是懂的。


    衛泱心裏是這麽盤算的,但作為一個以民主治家的人,她總要問問大夥兒的意見。


    在無人提出異議的情況下,此事便敲定,並即刻就緊鑼密鼓的籌備起來。


    ……


    賞燈大會這日,時辰還未到,載著各路貴人的馬車便接踵而來。


    長公主府門前發生了不小的擁堵。


    而堵在門口的不獨前來赴宴的賓客,還有特意趕來看熱鬧的百姓。


    那人山人海的場麵,竟比廟會還熱鬧。


    今日受邀前來賞燈的,不隻有江州布政使和江州按察使等高官,亦有當地很有聲望的家族代表,圖的就是個君民同樂。


    大家不分貴族和庶民,也不分官員和百姓,其樂融融。


    正所謂一回生,兩回熟。


    之前第一回在府上主持宴會,衛泱還不得要領。


    而在吸取了之前的經驗以後,再應付起這種場麵,衛泱不能說已經得心應手,那也是比頭一次有所長進。


    至少她自己不會覺得如坐針氈。


    不過席間的氣氛還是多少有些冷清,作為主人,她總得想法子叫氣氛熱絡起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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