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棠才不是那麽小心眼的人,哪會為輸了一個球而耿耿於懷。」衛泱說著,沖寧棠和煦一笑。


    聞言,凝滯於寧棠心口某處的鬱氣略微有些鬆動,卻依舊堵的他心裏難受。


    「還是小泱知道我。」


    寧棠這聲「小泱」喚的親切又自然。


    可放在眼下,就顯得有些突兀和曖昧了。


    平日裏衛渲私下都會喊衛泱是泱兒,但當著大傢夥的麵,這樣喊多少會顯得有些不夠莊重。


    於是,在公眾場合,衛渲通常都會稱呼衛泱是皇妹,親熱點兒便直接喚做妹妹。


    寧棠與衛渲差不多,私下裏對衛泱有個暱稱,但當眾則會稱呼衛泱為長公主或表妹。


    方才那聲「小泱」是一時疏忽,情不自禁就叫出來了。


    而在聽了寧棠對衛泱這聲無比親昵的稱呼以後,在場眾人神色各異,都若有所思的樣子。


    要論誰的臉色最難看,自然是沈識珺無疑了。


    而另一個該臉色不好的人,卻表現的異常冷靜。


    徐紫川並非不在意寧棠當眾對衛泱表現出的那份親昵,他之所以不慌張不著急,是因為他自信,自信自己在衛泱心裏的地位無人能撼動。


    同時,也是出於對衛泱的信任。


    他信衛泱,信衛泱並非朝秦暮楚的女子。


    ……


    許久沒有跟一群人圍著大桌子熱熱鬧鬧的吃過飯了,衛泱興奮不已。


    尋常的宮宴是人多熱鬧,但宮宴上都是一人一席的坐著,總不及大家圍坐在一起顯得親近。


    衛泱興致頗高,而其他人的興致也都不低。


    酒過三巡以後,也不知誰先提出來要行酒令,大夥紛紛響應,桌上的氣氛無疑更加熱鬧了。


    衛泱本好靜,但俗話說的好,酒逢知己千杯少。


    本不好熱鬧的人,也愛上了眼前這股熱鬧勁兒。


    不獨衛泱,沈識珺和譚映汐也是。


    之前,衛渲剛帶著寧棠和樊景榮等人到時,譚映汐和沈識珺都顯得很拘謹。


    別說開口說話了,連頭都不敢隨便抬。


    而隨著桌上的氣氛越來越熱烈,沈識珺與譚映汐兩人也不似之前那樣悶不吭聲,也偶爾會與大夥說笑兩句。


    桌上氣氛正好,就連一向高冷的徐紫川都輕鬆的融入其中。


    唯獨寧棠,依舊顯得有些悶悶不樂。


    這邊衛泱剛接了個衛渲遞來的話茬,再偏頭一瞧,寧棠已經不在座位上了。


    衛泱立馬將忍冬叫到跟前,在不驚動其他人的情況下悄悄問忍冬,寧棠去了哪兒。


    忍冬答,寧將軍正獨自一人站在門外的廊上。


    果然是有心事。


    盡管眼下這情形她與寧棠不方便促膝長談,但她總要先弄清楚,寧棠究竟在困擾什麽。


    於是,衛泱便趁眾人沒留意她的時候,起身溜出去了。


    寧棠一退席,沈識珺那邊就發覺了。


    因為自從入座以後,她的眼就未離開過寧棠。


    自打寧棠獨自走出去以後,沈識珺心裏就開始不斷的掙紮猶豫。


    她是真想追出去,與寧棠單獨說說話。


    但她……有關心寧棠的資格嗎?


    見衛泱突然起身往外走,那明擺著就是去找寧棠的。


    沈識珺雖不甘,但心裏卻清明。


    比起見她,寧棠一定更願意見衛泱。


    寧棠怎麽會稀罕來自她的關懷?


    沈識珺想著,頗為自嘲的笑了笑。


    端起手邊的酒杯,將滿杯的酒一飲而盡。


    而坐在她身邊的譚映汐隻顧著偷看樊景榮,壓根就沒留意到沈識珺的苦悶。


    ……


    「怎麽了,為何獨自一人跑到廊上吹風?秋風乍起,可寒涼的很。」衛泱滿眼關懷的與寧棠說。


    任秋風再寒冷蕭瑟,也比不上心寒。


    「沒事兒,方才陪皇上多喝了幾杯,頭有發暈,便想著出來吹吹風,醒醒神。」


    「騙人,你當我不喝酒就不了解酒?越是酒醉微醺的時候就越不能見風,否則隻能叫醉意更濃。」衛泱望著寧棠,略顯擔憂的說,「寧棠,我知道你有心事。你心裏究竟在想什麽,在擔心什麽,你跟我說說。」


    「小泱,我哪有什麽心事。」


    「寧棠,你以為你很擅長說謊嗎?」衛泱問,「你心裏究竟揣著什麽事,連我都不能說?」


    寧棠遲疑,可知他並不是防著衛泱才不肯與衛泱說實話。


    她就是不忍心叫衛泱與他一起擔心。


    可衛泱都把話說到了這個份兒上,倘若他再不與衛泱說,恐怕就……


    「昨日我偷偷瞧見,我娘她吐血了。」


    吐…吐血?她姨母?樊昕?


    衛泱也算是半個郎中,她心裏很清楚,無論是何種原因造成的吐血,隻要是吐血,情況都很不妙。


    她姨母怎麽會突然吐血呢?


    「母後那邊隔三差五就會派人去府上問候姨母,我聽母後說,姨母的病不是已經日漸好轉了嗎?」


    「那都是為了不叫太後姨母擔心,我娘逞強裝出來的。」寧棠說,神情說不出的落寞。


    衛泱見狀,輕輕的扯了扯寧棠的衣袖,「你稍安勿躁,快跟我詳細說說姨母是怎麽吐血的,吐了多少,還有那血的顏色是深是淺。」


    寧棠定了定神,才回憶到,「昨日我提早出宮回府,一到家就急著去給我娘請安。這陣子,我娘的精氣神一直都不好,我便想著逗我娘高興高興,便預備將回府路上特地為我娘買的蜜餞從窗戶遞進去。誰知我剛到窗外站下,就見我娘捂著嘴吐了血。我隻看見我娘吐的血量不多,也不算鮮紅。」


    會引起吐血的疾病有很多,比如消化係統的病變,或者是肺部的疾病。


    「姨母這陣子有沒有咳嗽?」衛泱問。


    「不常咳嗽,偶爾會有那麽一兩聲。」寧棠答。


    僅憑寧棠說的這隻言片語,根本就無法為樊昕斷症。


    衛泱正思量,還能再問寧棠什麽,就聽寧棠主動說起,「對了,我娘這兩日胸口似乎總泛疼,我時不時會見她捂著心口。」


    心口嗎?


    難道是心髒病?


    由心髒病引起的吐血還是比較少見的,卻不是完全沒有。


    據衛泱了解,患有風濕性心髒病和急性左心衰的病人,幾乎都會有吐血的症狀。


    但衛泱也不敢妄下斷言。


    與其在這兒猜來猜去,還不如直接去給她姨母診上一脈。


    自然,這一脈不能由她來診,必須得見多識廣,醫術超群的徐紫川來。


    「事不宜遲,等待會兒散席了,你就帶著徐郎中去府上走一趟。」


    「我本也打算請徐郎中出馬,但我娘卻執拗的很,除了太醫院的張太醫以外,再不肯叫旁人為她看診。」


    衛泱還記得,前陣子她一聽說她姨母樊昕的病又有反覆,她就主動提議請徐紫川去府上為樊昕診脈。


    而寧棠那邊也極力的想要促成此事,誰知樊昕卻不肯。


    衛泱覺得,他們是該尊重樊昕的決定。


    可要是樊昕的決定是錯的,他們也很有必要及時出麵勸阻。


    「這事兒不能隻由著姨母的意思,必須得叫徐郎中去府上為姨母看診。」衛泱望著寧棠,口氣堅決的說,「寧棠,此事成與不成都看你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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