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樊昭的主動示好,衛渲起先無動於衷,半晌才拿起筷子,象徵性的嚐了一口樊昭夾給他的魚片。


    「明日去趟福熙宮吧,泱兒想你了,想與你這個皇兄一同吃頓飯。」樊昭還算和氣的與衛渲說。


    衛渲聽了這話,唇角不自覺的勾起一絲冷笑,「母後不是說朕心不靜,叫朕除了上朝下朝以外,不許走出這昭陽殿嗎?」


    衛渲這話,帶著濃濃的嘲諷之意,聽的樊昭極其不悅。


    「渲兒一定要與母後這樣說話嗎?」


    衛渲聞言,二話沒說就沖樊昭拱手一禮,「是朕錯了,朕向母後賠罪。」


    「你是錯了,錯在辜負了你妹妹的一片好心。」樊昭沒給衛渲好氣,「你都多大的人了,還要讓年幼體弱的妹妹,為你的事奔波費心。你這當兄長的,竟然還不及自己的小妹懂事。母後隻問你,你究竟還要別扭到什麽時候。」


    一說到衛泱,衛渲的心就軟了。


    連目光也比之前溫軟了幾分。


    但片刻,衛渲的目光又變的無比冷肅。


    「敢問母後,朕是您親生的嗎?」


    得此一問,樊昭再也無法冷靜,當即就罵了一句,「混帳!」


    而衛渲卻麵無懼色,「為何母後對澈皇兄和泱兒都那麽包容體貼,卻唯獨對朕如此殘忍狠心。」


    「良心呢,哀家問你的良心呢!從小到大,兄妹三個人中,母後在你身上花的心思最多,你竟然說母後待你不好?」


    衛渲笑了,卻是冷笑加苦笑,「母後之所以在朕身上多花心思,那是因為朕愚笨,不如澈皇兄天資聰穎,母後才不得不多盯著些朕。朕本就不如澈皇兄,若澈皇兄還在就好了。當年該死的明明是朕才對。」


    「渲兒。」


    「母後別叫朕,衛渲已經死了,是被母後殺死的!」


    見衛渲如此激動,樊昭是既心疼又惱火。


    「渲兒,你告訴母後,為著龐氏之死,你究竟要恨母後恨到什麽時候?」


    「朕不敢恨母後,朕恨自己,恨自己連自己的女人都沒本事保護。」衛渲說,眼中有淚。


    哭!就知道哭!


    「你是當今天子,大夏國君,你瞧瞧你自己,眼下像什麽樣子!」樊昭實在按捺不住,厲聲嗬斥道。


    「澈皇兄過世的時候,母後大慟,哭暈了好幾回。今日是朕孩兒的忌日,朕為什麽不能哭。」


    「胡說,你的三個孩子都還活的好好的,哪裏來的孩子的忌日。」


    「母後難道忘了嗎?」衛渲問,「朕與燕燕的頭一個孩子,就是那個隻在燕燕肚子裏活了五個月的孩子。那是一個已經成了形的男胎,若能平安降生,應該比霖兒長兩個月。他可是母後您真正的皇長孫。」


    衛渲說著,立馬取了隻空酒杯,親手添了一杯酒,然後又將那杯酒放到了身邊的空位上,「好孩子,陪你父皇喝一杯。」


    樊昭不言,冷眼盯著衛渲。


    「朕和燕燕的第二個孩子,隻在燕燕肚子裏活到三個月,男女尚不清楚。但朕猜,那一定是個女兒。都說女兒的長相要更隨爹些,倘若朕的長女還活著,一定與朕長的很像。」


    衛渲一邊說,一邊又取了隻空碗過來,在夾了些菜到碗中之後,又將碗擺到了另外一個空位上,「好女兒,你也多吃點兒。」


    樊昭從旁瞧著,實在忍無可忍,一拍桌子起了身,「衛渲,你瘋了嗎!」


    「母後怕了?」衛渲反問一句。


    樊昭不言,冷冷的盯視著衛渲。


    「母後別怕,朕的孩子一定都像朕一樣庸懦無能。即便母後要吃他們的肉,喝他們的血,他們也都不敢違逆於母後。母後放心,朕一定會如母後所願,縱情聲色,自甘墮落下去。朕越是昏庸無能,就越能顯得母後睿智果敢,大夏都是倚仗母後才能國泰民安。母後必將成為一代傳奇,流芳百世,朕願意成就母後。母後您說,朕這個兒子是不是很孝順?」


    樊昭怎麽會聽不出衛渲說的這些都是反話。


    「渲兒,你真就如此恨母後?」


    「當年楚貴妃下毒戕害澈皇兄,卻陰錯陽差害的泱兒身中奇毒,母後愛女心切,求父皇誅殺了楚氏一族幾百口人為泱兒出氣。敢問母後,若有人連殺了母後兩個骨肉,母後是恨還是不恨那個始作俑者?」


    「渲兒,那兩個孩子不是母後殺的。」


    「母後敢拿大夏的江山起誓,那兩個孩子的死與母後丁點兒關係都沒有?」


    樊昭不敢。


    她終究是問心有愧。


    「事已至此,皇上預備如何,要殺了哀家給那兩個孩子償命?」


    「若朕說是,母後願意欣然赴死嗎?」


    逆子!真是個逆子!


    樊昭怒視衛渲,目光冷的像寒冰,「想取哀家的性命?皇上有這個本事嗎?」


    「朕哪裏贏的過母後,朕沒有母後狠。虎毒不食子,母後可比老虎還要狠還要毒。」話說到這裏,衛渲不禁一聲長嘆,「泱兒真的好傻好可憐。」


    聞言,樊昭明顯一怔,「沒頭沒腦的扯泱兒進來做什麽。」


    「母後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母後懂朕的意思。」


    「哀家奉勸皇上一句,不要輕信傳言。」樊昭說話的口氣還算冷靜,但眼中卻已現慌亂。


    「母後怕了?」


    「哀家隻是想給皇上一句忠告。」樊昭語氣生硬的說。


    「泱兒是朕最寶貴的妹妹,朕絕對不會傷她,更不許旁人再傷她。」


    聽了這話,樊昭似乎鬆了口氣。


    「哀家希望皇上能記住你剛才說的話,沒有根據的事,不要在泱兒麵前胡說。」


    究竟是沒有根據的事,還是確有其事?


    衛渲原本還傾向於後者,但眼下他幾乎可以肯定,當年衛泱中毒一案,必定另有隱情。


    「此事朕自有分寸。」衛渲說完這句,便沒再理會樊昭,一會兒給空杯斟酒,一會兒又給空碗夾菜,對著空氣念叨說,「難得咱們一家人能在此團聚,都多吃點兒。」


    衛渲的表現叫樊昭覺得毛骨悚然。


    她一刻都不想在這兒多待,轉身就往外走。


    「母後,你日後一定要對小泱好些再好些才行。」


    樊昭一頓,沒接衛渲的話茬,便大步向殿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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