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紫川本來想說池畔水汽重,以衛泱如今的身子,不好往水邊湊。


    但衛泱那句話,真真打動了他。


    「後天,我後天陪你去浚池賞荷。」


    「真的?」


    「不去嗎?」


    「去!我當然要去!可為什麽選在後天,未免夜長夢多,咱們明日就去吧。」


    「明日會下雨,不宜出行。」徐紫川說。


    「你怎麽知道明日會下雨?」衛泱驚奇。


    徐紫川答:「從天色就能看出來。」


    衛泱聞言,不禁沖徐紫川豎起了大拇指,「你厲害。」


    ……


    聽說衛泱要出門,李娥的第一反應就是阻止。


    可又聽說這事兒是徐紫川允準的,並且徐紫川還會陪衛泱一同出門,李娥也就沒話說了。


    衛泱病中,不能見風。


    因此,衛泱此番出門便沒乘肩輿,而改坐軟轎。


    這邊,衛泱剛在昭陽殿外下了軟轎,那邊,常德順就忙慌慌的迎上前。


    「奴才給長公主請安。」常德順滿臉堆笑。


    「常公公好。」衛泱對常德順也很客氣,「我來找我皇兄說會兒話。」


    聞言,常德順趕忙應道:「長公主來的不巧,皇上這會兒正忙著呢。」


    「既然皇兄在忙正事,我也不好妨礙,我便去偏殿坐一會兒,等皇兄忙完了我再求見。」衛泱說著,就要往偏殿走。


    「長公主留步。」常德順攔道,「依奴才所見,長公主還是先回去吧,皇上那邊恐怕要忙到很晚。」


    「那正好,我索性就留下陪皇兄一起用晚膳。」


    「這……」常德順顯得有些為難,「要不長公主先回去,等皇上這頭忙完了,奴才再命人去接長公主過來。」


    「如此也好。」衛泱說,「敢問常公公,我皇兄正與哪位大人說話呢,竟然要說這麽久。」


    常德順沒想到衛泱會問他打聽這些,囁嚅了半天也沒給出個名字來。


    衛泱就知道常德順是誆她呢,也沒給常德順什麽好氣,「我再問常公公,欺瞞當朝長公主該當何罪?」


    聞言,常德順忙不迭的向衛泱告罪求饒,「長公主明鑑,奴才這也是奉命行事。」


    衛泱自然知道,憑常德順哪有這個膽量敢騙她。


    這都是她母後樊昭的意思。


    「常公公老實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這…這奴才不能說。」


    「常公公在皇宮裏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我若命人在昭陽殿前打常公公的板子,隻怕常公公日後就沒法再抬起頭來做人了。」


    常德順一驚,他倒是不怕被衛泱當眾責打丟麵子,怕就怕他這把骨頭經不起那重刑。


    常德順與衛泱接觸不多,不太了解衛泱的脾氣。


    但從前他在樊昭跟前當差的時候,總會聽樊太後說,靈樞長公主隨她。


    若靈樞長公主真隨了樊太後,那麽……


    無論靈樞長公主隨誰,常德順看的出,長公主說要當眾打他板子並非隻是嚇唬他,是認真的。


    世上不怕死的人太少,常德順就很怕死。


    於是,沒等衛泱再進一步威逼,他就招了,「回長公主,詳細的情況奴才也不甚清楚,隻知皇上與太後是為什麽事起了齟齬。太後說皇上的心不夠靜,便要皇上好好靜心一段日子,並吩咐奴才這陣子不許任何人進昭陽殿打擾皇上。」


    果然是出事了。


    這母子倆究竟是為何事鬧成這樣,她必須得進去當麵問問衛渲。


    見衛泱徑直向正殿走去,常德順立馬攔在衛泱身前。


    「長公主不能進去,若叫太後知道奴才私自放您進去,非扒了奴才的皮不可。」


    「常公公,你隻怕我母後會扒了你的皮,就不怕我命人打斷你全身的骨頭?」衛泱冷聲道。


    「長公主,求長公主可憐奴才!」一向笑臉迎人的常德順,這會兒都快嚇哭了。


    衛泱也不是個不講理的,她知道常德順有常德順的難處,但她也有她的苦衷。


    樊昭與衛渲之間的關係,絕對不能再惡化下去了。


    「常公公快讓開,否則我可就躺下了。」


    常德順大駭,倘若靈樞長公主真往昭陽殿前一躺,他可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他何止要被扒皮,非得被挫骨揚灰不可。


    長公主夠狠的。


    左右橫豎都是個死,早死不如晚死,常德順隻得乖乖讓開。


    衛泱本沒想用撒潑打滾這一套,實在是情勢所逼。


    「常公公放心,我是個知恩圖報的人,你今兒給我行方便,我一定會保你平安無事。」


    常德順聞言,也算稍稍鬆了口氣,「長公主請。」


    「我大概會與我皇兄多說一會兒話,你幫我好好招待徐郎中。」衛泱與常德順交代。


    即便衛泱不說,常德順也不敢怠慢了徐紫川。


    眼下,宮裏誰人不知,徐郎中與靈樞長公主的關係不一般。


    得罪徐郎中,他豈不是找死。


    「我去去就回。」衛泱與徐紫川說。


    「聽我的,無論如何都要心平氣和。」


    衛泱點頭,便轉身進了昭陽殿。


    一邁進昭陽殿,衛泱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薰香味。


    又是這個氣味。


    衛泱被嗆的連咳嗽了幾聲。


    身為姑娘,衛泱平日裏也愛香。


    因為許多香料也是藥材,所以衛泱對調香也稍稍有些研究。


    昭陽殿熏的這種香很好聞,用料和調製的工藝也都十分講究,但衛泱卻很不喜歡這個味道。


    不為別的,隻為這是龐如燕生前最愛用的香。


    看來,衛渲又在思念龐如燕了。


    不是又在,應該是從未停止。


    衛泱在前殿找了一圈都沒見衛渲的蹤影,於是便去了殿後的書房。


    人果然在這兒。


    衛渲獨自斜臥在軟榻上,睡的正熟。


    望著衛渲蜷縮在軟榻上熟睡的樣子,若非身上穿著龍袍,誰能想到眼前這個麵容清秀,氣質溫和的青年,就是當今天子。


    見衛渲睡的很好,衛泱不忍吵醒他,便輕手輕腳的走上前,緩緩的在衛渲身邊坐下。


    衛渲又瘦了,人看起來也相當憔悴。


    衛渲這個皇上一定當的很累很煎熬吧。


    望著衛渲的睡顏,衛泱突然覺得很自責。


    她從前總怪衛渲庸懦無能,卻忘了衛渲不過才二十歲。


    衛泱記得,她上輩子年過二十的時候,不單她自己,全家人都還把她當孩子寵呢。


    而眼前剛到加冠之年的衛渲,已經肩負著天下的重擔。


    衛渲何止是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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