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說的很是。」李娥沖衛泱躬身一禮,「是奴婢管教無方,竟叫咱們福熙宮出了這樣吃裏扒外的禍害,奴婢失職。」


    「我哪有責怪姑姑的意思,人心隔肚皮。這人心一旦壞了,骨肉亦可相殘,奴才背叛主子又有什麽好稀奇的。」衛泱說,是既感慨又無奈。


    長公主倒是個明白人,小小年紀看起事來竟比成人還通透。


    「長公主放心,奴婢一定會把這個內奸揪出來。」


    「或許不隻一個。」


    「是,奴婢必定要藉此機會,將咱們福熙宮的門戶徹底清理幹淨。」


    「姑姑辦事我自然放心,待將內奸抓到以後,還望姑姑嚴懲不貸。」


    嚴懲?長公主一向仁慈,常把得饒人處且饒人掛在嘴邊。


    平日裏福熙宮中有宮人犯錯,她每欲嚴懲,長公主總會勸她小懲大戒即可。


    李娥疑惑,長公主這回怎麽就主動提出要嚴懲不貸了呢?


    「依長公主看,應該如何處罰才合適?」


    「具體怎麽罰,姑姑看著辦就好,我要的隻是一個結果,叫福熙宮裏其他宮人看到那內奸的下場以後,死生都不敢背叛我的結果。」衛泱說,口氣冷肅。


    一想到她平日裏那般厚待的人中,竟然出了奸細,衛泱就覺得無比寒心,同時也無比憤怒,「從前是我太好性子了,沒的叫人以為我是個易被糊弄的草包。不適時的發些狠,叫底下人嚐嚐我的厲害,都當我這長公主是隻病貓呢。我還記得八歲那年,我從景和宮搬出來自立門戶的時候,母後曾與我說過,禦下之術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恩威並施。光有恩德,沒有威嚇是不行的。從前是我太傻,偏不信這個邪,總以為將心比心,你待人家好,人家即便不待你同樣好,至少不會夥同他人來害你。眼下我這張臉,可是被自己打的啪啪響。」


    「長公主,是那奸人忘恩負義,並不是長公主的錯。」


    衛泱聞言,頗為自嘲的笑了笑,「往後我也要當個喜怒不形於色,叫人琢磨不透的主子。」


    李娥無言,很心疼他們長公主。


    皇宮上下,大大小小所有主子加起來,有哪個比他們長公主還厚道和氣?


    待她將那一個兩個膽敢背叛長公主的賤蹄子抓出來以後,一定要叫她們這輩子都後悔傷了長公主的心。


    「我再沒有別的交代了,姑姑就按著我剛才說的去辦吧。」


    「奴婢遵旨。」


    衛泱沖李娥一笑,便端起桌上已經稍稍放涼些的紅糖薑棗茶喝了一口。


    她望著窗外依舊未停的大雨,心中悵然。


    也不知這回的事,究竟何時才能徹底平息下來。


    縱使表麵上平息下來,她的心就能得到安寧嗎?


    ……


    陰雨天是最適合賴床的,但今日衛泱必須早起。


    昨兒已經耽誤了一天沒去尚文館,她不隻今日,以後她都不願再落課了。


    有道是學海無涯,衛泱沒想去探探學海究竟有涯還是無涯,隻想離那個「天涯海角」近些,再近些而已。


    這廂,衛泱正被半夏伺候著梳頭,就聽說徐紫川來了。


    這一大早的徐紫川怎麽來了,他今兒不是還要出宮去嗎?


    難道是計劃有變?


    「徐郎中何在?」衛泱問進屋通報的忍冬。


    「回主子,徐郎中一來就去後頭煎藥了。」


    煎藥嗎?


    難道徐紫川是打算把她傍晚喝的那副藥,挪到早上來喝?


    是僅此一次,還是以後都是如此?


    衛泱疑惑,吩咐半夏趕緊替她把頭梳好,她得親自問問徐紫川去。


    正如忍冬所言,徐紫川果然是在殿後的廊上煎藥。


    而徐紫川煎的藥,並非她每日傍晚喝的那副,這從氣味就能輕易分辨出來。


    那麽這副是什麽藥呢?


    衛泱立馬往爐子前一蹲一湊,接著就是一通好聞。


    「藥罐子裏煎的什麽藥,我還是第一次聞。」


    徐紫川並未立即應聲,而是先把蹲在地上的衛泱,拉到他身旁的矮凳上坐下。


    之後又抬手摸了摸衛泱的額頭,「好在沒燒起來。」


    原來徐紫川是在擔心她的風寒。


    「我說過,我隻是稍稍著了一點兒風寒而已,沒有大礙。話說,你這藥罐子裏煎的究竟是什麽呀?」


    「是治療風寒的藥。」


    「治療風寒的?」衛泱問,又湊上前聞了聞,「尋常治療風寒的藥,可不是這個味。」


    「昨日你自己煎來喝的那副藥,藥中所用到的藥材大都性寒,不合你的體質,往後別再自作聰明的胡亂吃藥了。」


    「那副藥寒嗎?」衛泱問。


    「不寒嗎?」徐紫川反問。


    聞言,衛泱立馬討好似的沖徐紫川一笑,「師傅教我。」


    「等拜師禮到了,再喊師傅不遲。」


    拜師禮……徐紫川你能再現實一點兒嗎?


    衛泱識趣,沒再纏著徐紫川問東問西,隻管湊上前自己聞,自己判斷。


    比起她每日傍晚服用的那副藥,這副藥的配方不知要簡單多少。


    一會兒工夫,衛泱就聞了個大概。


    話說,徐紫川這副用來醫治風寒的藥,藥中各類藥材的運用和配比都叫衛泱覺得十分新鮮,她從前都沒見過。


    「這副藥究竟是什麽名堂,藥材使的很巧很新奇,我在醫書上從未見過。」衛泱沖徐紫川說。


    「這是我自己琢磨出來的,醫書上自然沒有收錄。」


    「自創的?」


    「學醫不單要將最基本的藥理和常用的藥方背熟,也要將學到的東西活學活用才行。學醫路漫漫,你還有太多的東西要去學去體會。」徐紫川說,儼然一身師傅氣派。


    衛泱感慨,她果然是個徒弟命。


    她這輩子是別想超過徐紫川了,連比肩都不可能。


    畢竟,任你再聰明再好學,也絕對無法超越被上天眷顧著的天才們。


    「早上風涼,你既然已經看過了,就回屋去等吧。」徐紫川說。


    「我不回去,屋裏哪有這裏暖和,我喜歡守著煎藥的小爐子。」衛泱說,哪裏是喜歡守著什麽爐子,分明是喜歡守著徐紫川。


    徐紫川聞言,也沒再逼著衛泱回去,隻管專心的盯著爐火上的藥。


    「你昨兒說過,你今日要出宮去。」


    「是,等看著你喝完藥我就走。」


    衛泱輕嘆一聲,「我真羨慕你。」


    「羨慕我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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