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識珺與寧棠之間的交情並不算深,沈識珺才被選進宮來做衛泱的伴讀不久,寧棠就動身奔赴了北關。


    但長相好看的人,總是叫人格外的印象深刻。


    「臣女自是記得寧將軍。」沈識珺應聲道,接著又微微轉向寧棠,「這些年時常會聽到寧將軍在北關立功的捷報,臣女每每聽說,都很為寧將軍高興。」


    沈識珺一向不善言辭,但麵對寧棠,卻像是語言能力突然覺醒了似的,一字一句都十分得體。


    與之恰恰相反,平日裏能言善道的譚映汐就好像被人點了啞穴,一臉怨念的瞅著寧棠,心道,此人即便是化成灰,我也認得。


    寧棠似乎隱約察覺到了譚映汐滿是幽怨的目光,不由得向譚映汐望去。


    譚映汐見狀,就跟老鼠撞上貓似的,飛快的將視線挪開了。


    衛泱從旁瞧的清明,看來譚映汐真的不是一般的怕寧棠。


    寧棠這小子,幾乎成了譚映汐的童年陰影。


    見譚映汐受不住寧棠的盯視,直往沈識珺身後躲,衛泱不免想起一些小時候的事。


    寧棠小時候很皮,最大的樂趣所在就是捉弄人。


    但寧棠卻很少會捉弄她,即使偶爾捉弄一次兩次,也隻是為逗她高興而已。


    同樣的,寧棠也很少會捉弄沈識珺。


    一則,沈識珺天生膽大,姑娘家怕的蛤蟆、蚯蚓她都不怕,嚇她也是白費力氣。


    二則,寧棠與沈識珺交情淺,惡作劇這種東西,對不熟悉的人,還是不太好意思出手的。


    至於譚映汐,既膽小又與寧棠相熟。


    在同時具備以上兩種條件的情況下,寧棠自然緊著譚映汐捉弄了。


    不過,那時的寧棠是個很有分寸的孩子,用來捉弄譚映汐的小把戲都無傷大雅。


    大概是因為當年的譚映汐太過年幼,才會烙下陰影。


    衛泱不怪譚映汐記寧棠的仇,都賴寧棠過去太調皮,咎由自取。


    能再見到兒時的玩伴,寧棠自然歡喜,原是打算與譚映汐和沈識珺暢談一番,但五年過去,從前的小丫頭都已經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寧棠與衛泱一向親近,從來都不拘著男女大妨,但與別的姑娘,寧棠卻無法做到不拘小節。


    想想便作罷了。


    寧棠一早過來,本來就是想見衛泱一麵,與衛泱說上幾句話。


    眼下人是見著了,但有譚映汐和沈識珺杵在跟前,他不太方便與衛泱講私房話。


    寧棠尋思著,無意久留,便預備告辭了。


    誰知還沒等寧棠開口說要走,身後便傳來一矯情到有些刺耳的聲音,「這位是寧家表兄吧。」


    寧棠回身,之前壓根就沒注意到一直都同在屋裏的衛沁。


    倒不是因為衛沁的存在感低,而是因為除了衛泱,寧棠的眼中就再也看不進去別人。


    「皇姐還沒走啊?」衛泱問。


    衛泱這話問的衛沁十分難堪,「難得撞見表兄,總要打聲招呼再走。」


    衛沁這一聲聲表兄喊的倒是親切,不知道的還以為寧棠是她嫡親的表兄呢。


    「這位是?」寧棠問,無疑加劇了衛沁的難堪。


    但寧棠絕無惡意,他是真的記不起來衛沁是哪位了。


    這也不能怪寧棠,怪就怪衛沁與寧棠在年少之時,統共就隻有數麵之緣,連話都不曾說過,縱使寧棠記性再好,一時間也難以立刻想起。


    「這是馮太昭儀生的三皇姐。」衛泱提醒一句。


    一聽馮太昭儀,寧棠立刻就想起來了。


    寧棠記得小時候,他每回隨他娘親入宮向他姨母樊昭請安的時候,那位還是馮昭儀的馮太昭儀幾乎都會出現在鳳儀宮中。


    且回回都是不請自來。


    寧棠當時小,隻當馮太昭儀就好像他喜歡衛泱一樣,喜歡與他姨母湊在一處說笑,等稍稍長大,明白些人情世故和宮裏的生存之道以後,他才明白,馮太昭儀諂了一手好媚。


    在想起馮太昭儀以後,寧棠對眼前的衛沁也隱約有了幾分印象。


    可惜這些印象都不太深。


    寧棠記得衛沁小時候很內秀,從不與他們這些人混在一處玩。


    既不是玩伴,他當然記不太住。


    不過眼前的衛沁,既是當朝長公主,又是衛泱的姐姐,他自然不能對這位不恭不敬。


    寧棠思量著,立馬沖衛沁躬身一禮,「給三公主請安。」


    「表兄客氣了。」衛沁的臉上總算是見著些許笑模樣,「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表兄出息了。」


    衛沁講話的口氣雖然很親熱,但說的卻都隻是場麵上的話。


    寧棠與衛泱是一路性子,都不愛做毫無意義的社交。


    但礙於衛沁的身份,寧棠隻能耐著性子陪衛沁寒暄幾句。


    言談間,衛沁死死盯著寧棠,根本就挪不開眼,也捨不得挪開。


    衛沁記得小時候,她還曾暗暗的譏諷過寧棠男生女相,身為男孩乍一看上去,活脫脫就是一個小姑娘。


    萬萬沒想到當年那個「小姑娘」,北關歷練了五年回來,已是脫胎換骨,變成了眼前這般俊俏朗逸的美男子。


    隻要一眼,就看的人心口直發燙。


    衛沁望著寧棠,臉頰明顯有些泛紅,正預備再纏著寧棠多說幾句話,誰知寧棠卻笑嘻嘻的望向衛泱,「那匹河曲馬,我今兒帶來了。」


    衛泱一個白眼,「別招我,再招我,我立刻就衝去禦馬監瞧,崔太傅這邊你來解釋。」


    「好,我不招你還不行,就是想問問你,你說好的回禮呢。」


    「我昨兒已經命人去向母後請旨了,我母後的脾氣你還不知道?最遲午後,太僕寺就能把馬送來。」


    「如此,你今兒隻怕又學不成騎馬了。」


    「相馬還來不及,哪有空閑學騎馬。」衛泱應道,「不過老話說的好,磨刀不誤砍柴工,選匹好馬與學習騎術可是同等重要的。」


    「都是你的理。」寧棠望著衛泱,臉上自始至終都掛著笑。


    衛沁見寧棠隻顧著與衛泱談笑風生,連瞧都不瞧她一眼,心中難免憤恨。


    她原以為寧棠出身高貴,又是個在沙場上歷練過的武將,應該與旁人不太一樣,至少該比常人多一些骨氣。


    卻不想,是她高看寧棠了。


    這個寧棠,分明與當日她在福熙宮見過的那個徐郎中一樣,奴顏婢膝的隻知道一味巴結衛泱。


    衛沁隻恨自己沒有個做攝政太後的親娘。


    否則,一枝獨秀的就不是衛泱這個斷命鬼了。


    傳言,這丫頭不是活不過十六嗎?


    她怎麽還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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