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渲的目光忽然變的有些深沉悠遠。


    他端起桌上的酒杯,緩緩的遞到口邊,「妹妹說的那些事,皇兄都記得。」


    那時的貴妃真的很美。


    美人麵孔,映著春日桃花,簡直美不勝收。


    「等明年開春,桃花盛開,皇兄再帶著悅萩表姐和我,一同去甘露宮賞桃花吧。」衛泱說。


    「好。」衛渲當即就答應了。


    「等到時候,皇兄千萬別忘了命人帶上紙和筆,給悅萩表姐和我畫張畫像,一定得把我倆畫的漂亮些。回頭,再把這張畫往昭陽殿一掛,皇兄就能時時想起我倆了。」


    「不必刻意畫的好看,泱兒已經夠好看了。」衛渲說著,望向一旁的寧棠,「表弟說是不是?」


    寧棠壓根就沒想到衛渲會忽然問他話,還是問這種問題。


    在怔愣了片刻之後,寧棠才應了聲「是」。


    「看來表弟是真的喝多了,瞧這臉色。」


    衛泱點頭,趕忙接著衛渲的話茬說:「所以才勸他不要再喝了,再喝隻怕就要趴下了。」


    與寧棠來說,這點兒酒其實根本就不算什麽。


    這桌上比酒更醉人的,分明是衛泱才對。


    「我聽你的就是。」寧棠沖衛泱說。


    衛泱莞爾,正預備說什麽,誰知衛渲卻先道:「表弟可不能總對這丫頭言聽計從,否則,你來日隻怕要變成第二個二舅舅了。」


    二舅舅?皇上為何會忽然說,他來日會像二舅舅呢?


    二舅舅他……懼內!


    難道說?


    寧棠心髒狂跳。


    衛泱聽出來了,衛渲這是動了給她和寧棠賜婚的心思。


    衛泱記得,她曾跟衛渲說過,寧棠對她這個潑辣貨沒興趣。


    究竟是她沒把話說清楚,還是衛渲不信呢?


    但無論什麽原因,即便衛渲舊事重提,衛泱這邊的態度也隻有一個,那就是不成。


    衛泱之所以如此態度堅決,除了因為寧棠之前已經表過態,說他日後要娶個賢惠妻子,而不願娶她以外。


    衛泱自己也是不願嫁給寧棠的。


    倒不是因為寧棠不好。


    而是因為她有病。


    她不願拖累了寧棠。


    雖說凡事都要往好的方麵想,但同時也得做好最壞的打算。


    萬一她在嫁給寧棠以後,忽然有一日暴斃身亡。


    寧棠往後又該如何自處?


    那可是已故長公主的駙馬,誰敢將自家女兒送去給駙馬爺當續弦夫人。


    就不怕皇家報復嗎?


    再有,即使她能在徐紫川的救治下,勉強保住性命。


    這十幾年的藥喝下來,她的體質早就與正常女子不同了。


    即便她運氣好,還沒失去生育能力。


    那麽,從這樣一副身體裏生出來的孩子,會是個健康的孩子嗎?


    要知道,依照大夏律例,駙馬與郡馬是不允許納妾的。


    衛泱怎麽能叫寧棠為了她斷子絕孫?


    不過……她是不是想的有些太長遠了?


    衛泱悄悄瞅了衛渲一眼。


    她皇兄終究隻是暗示了一句,並沒有把話講的太明白。


    又不是板上釘丁的事,還有轉機呢。


    衛泱尋思著,又偷偷望了望寧棠,見寧棠的臉色依舊通紅。


    衛泱想,寧棠的臉色這麽紅,應該不隻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大概也是因為拘著身份,不方便在衛渲麵前多說什麽,生生被話給憋的。


    寧棠不便,她卻不在乎,有些話,由她來幫寧棠說好了。


    「寧表兄曾與我說過,來日一定要娶個賢惠溫柔的女子當夫人。身為表妹,我也盼著寧表兄來日能娶個像咱們悅萩表姐一樣,長的又美又賢惠的女子。」


    「我……」寧棠張了張嘴想說什麽,最終卻沒說出口。


    什麽叫一失足成千古恨。


    寧棠恨自己,恨那日傍晚,在行宮海月閣後廊上一時情急,口不擇言的自己。


    倘若能把那段抹去,眼下的情況是不是會很不一樣。


    衛渲哪知道衛泱這是在揣著明白裝糊塗,隻當衛泱年紀小,還沒開竅呢。


    也怪他心急,衛泱的婚事還是等再過兩年,依著衛泱身子的好壞再定也不遲。


    衛渲看不出衛泱是在裝傻,卻能明顯看出寧棠對衛泱的心意。


    衛渲自然是想成全了寧棠,才會有方才的那些話。


    而衛渲獨獨看中了寧棠做他妹夫,除了因為寧棠對衛泱的確很好很上心以外,也是出於某種私心。


    確切的說,是出於一些政治目的。


    逼宮一事的慘敗,叫衛渲看清了一些事。


    他母後樊昭之所以能牢牢的把持住朝政,治國理事之才固然是有的。


    但更重要的是,她背後有幾方強大的勢力做後盾。


    除了輔國公府,安國公府,平州武安侯府這些勛貴。


    還有大理寺卿孟家,京衛指揮使譚家這些權臣的鼎力相助。


    衛渲覺得,他當日策劃的逼宮一事最終失敗。


    並非他們太弱,而是對手太強。


    究竟要怎樣才能變的更加強大呢?


    衛渲一直在思考。


    然而有一日,他無意中望見宮人正在拿著剪子,修剪花圃中旁逸斜出的花枝。


    他忽然頓悟。


    在短時間內讓自己變強大這種想法,根本不切實際。


    是他想偏了。


    可知,想要扳倒一個對手,除了叫自己變強以外,還可以想法子削弱對手的力量。


    衛渲認為,想要最終打敗他母後樊昭。


    就要想辦法,打破樊昭背後這看似堅不可摧的聯盟。


    方向是有了,這主意也可行。


    但具體要如何實行,卻是個難題。


    輔國公府可是樊昭的娘家,樊昭與她的兄姐們感情極好。


    衛渲不傻,他很清楚,無論他用什麽手段,輔國公府的人都不可能捨棄樊昭,與他為伍。


    至於平州的武安侯府和大理寺卿,以及京衛指揮使這三家,皆與樊家有姻親關係。


    想要拉攏這幾家人倒戈,也並非易事。


    若說唯一有可能攻破的,就是安國公寧家。


    安國公的夫人樊昕是樊昭嫡親的姐姐,姐妹倆十分親近要好。


    衛渲自然不會傻到從樊昕入手。


    他想要收復的對象是寧棠。


    而衛泱就是他最大的籌碼。


    倘若寧棠真的成了衛泱的夫君,他便能借衛泱籠絡住寧棠。


    安國公膝下隻有寧棠這一個兒子。


    隻要寧棠成了他的人,安國公府也是遲早。


    放長線,釣大魚。


    不急不急,慢慢來。


    把衛泱也放入他的算計中,衛渲心中很愧疚。


    但他們母後樊昭又何嚐沒有利用過衛泱。


    可知衛泱身上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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