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北涼雞鳴關。


    伴隨著呼嘯的北風,一支由十多人組成的小隊,忽然從城中心校場的軍營中走了出來。


    隻見他們麵色肅然,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堅定,隨風搖曳的篝火將他們的身影拉的很長,讓他們原本就很高大的身影顯得更加偉岸。


    為首的中年男子身形筆挺,一走出大營,他便抬頭看了一眼高懸的月亮,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繼續大步流星朝著鎮北公府走去。


    這中年男子正是剛給蕭戰發完最後一道訊息的陳澤。


    一踏入客廳,陳澤便見林桂英正襟危坐在客廳內,在她身旁桌子上放著一把斷劍,劍身斑駁,上麵染滿了黑褐色的血跡。


    雖然是斷劍,但卻依舊散發著讓人徹骨的寒意!


    這把斷劍正是蕭景天的,當初在蕭景天戰死的現場,除了這把斷劍,還有一截緊握斷劍的手臂。


    上麵的血液既有敵人的,也有蕭景天的。


    自從蕭景天戰死,這把斷劍便成了林桂英寄托哀思的對象。


    隻要這把斷劍在,蕭景天便在……


    陳澤及他身後的小將當即對林桂英拜了一下,在林桂英期待的眼神下,緩緩開口道:


    “主母,科倫草原打劫,白起斬殺了三萬胡馬!張營被殺,王誼被俘虜!”


    “此外,少主成功收服了神策軍!”


    “林雲那邊也傳來消息,北涼的所有關隘都被咱們掌控了!”


    “咱們勝了!”


    ……


    陳澤的話宛若有千斤重,聽得林桂英心頭狂顫,她輕咬嘴唇,眸光閃爍的看向那把斷劍,而後伸出手指,輕輕撫摸了下,才柔聲道:


    “景天,你聽到了嗎?!戰兒勝了……你和那二十萬蕭家軍快要沉冤得雪了……’”


    說到這裏,林桂英緩緩起身,再也忍不住心中悲戚,頓時淚流滿麵,對著眾人一拜道:


    “諸位將軍,辛苦了!”


    “主母,隻要王爺和那至死不退的二十萬蕭家軍兄弟能沉冤得雪,末將等即便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陳澤等人皆是一臉肅然的再次拜道。


    一時間,偌大的大廳內陡然充斥著一股濃烈的,似要撕裂蒼穹的肅殺之氣。


    見眾人如此,林桂英微微有些失神。


    此時,站在她麵前的這群小將,不過年方二八左右,但他們卻滿臉堅毅,渾身染血。


    咯噔。


    林桂英的心猛的跳動了一下。


    身為人母,哪個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平安安。


    但,這群豆蔻年華的少年卻跟蕭戰一樣,為了身後的親人餓了有飯吃,冷了有衣穿,在一線浴血奮戰,用他們瘦削的肩膀撐起一片天。


    究竟是怎樣的一股信念,讓幾代人為之拋頭顱灑熱血,寧死不悔!


    曾幾何時,蕭景天也是如此,但事不遂人願。


    蕭景天及他身後的二十萬蕭家軍,為了這麽一個簡單的信念,枕戈待旦,前仆後繼奔赴前線,沒能死在自己的理想下,卻死在了猜忌心極重的獻帝手中。


    嗚呼哀哉!


    想到這裏,林桂英正色道:“假如我蕭家有一天能在大幽站穩腳跟,定然不會忘記諸位的大恩!”


    “末將不敢,願為國公大人赴湯蹈火!”


    包含陳澤在內,所有人旋即回道。


    此時。


    京城。


    在得到了獻帝的授意後,張遼便開始大張旗鼓的調集人馬。


    這一舉動自然也就引起了許多清流黨的反對,其中便包括秦策和戶部尚書張翰。


    但還沒等兩人聯合更多的人,獻帝便以身體不舒服為由,停止了朝會。


    這也自然直接斷了所有清流黨上奏的門路。


    但是,很快,張遼就發現,這次征調人馬根本沒獻帝想的那麽順利。


    似乎獻帝忘了,身為戶部尚書的張翰手中可是掌管著整個大幽的錢財軍糧。


    你不是不讓我上奏嗎?!


    那好,我就不給你糧食,我看誰能贏過誰!


    張翰似乎是打定了主意,張遼派人來催糧,張翰就一句話:“如今大幽國庫空虛,老夫沒糧,想要,你們自己想辦法!”


    這也導致,三天過去了,人馬都征調一半了,糧食愣是一粒沒見到。


    這可把獻帝和張遼給氣的半死。


    恨不得將張翰推出去砍了!


    好啊。


    你給老子來橫的,那我就越過你去征糧!


    獻帝直接一道諭旨,以張翰閉門思過一個月為由,戶部所有事宜暫且交給他的副手,戶部侍郎楊永接任。


    楊永打一接到這個差事,臉便耷拉了下來。


    別人升職高興還來不及,他倒好,整日哭喪著一張臉。


    導致,獻帝一見他就反胃口。


    不是楊永想哭喪著臉,而是如今的大幽,連年征戰,加上今年氣候災害頻繁,國庫當真空虛的不得了。


    往日,在張翰手中,還能緊巴巴的從其他地方擠出點餘糧,這如今到了他手中,卻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殊不知,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


    “滾!”


    一日,獻帝與楊永對話後,被氣的七竅生煙的獻帝終於再也忍不住,大罵著要其滾開。


    這楊永也是個人才,當真當著獻帝和眾官員的麵“滾”了出去。


    這不滾不要緊,一滾,第二天楊永便臥床不起了。


    無論獻帝和張遼怎麽逼迫,就是不起。


    正所謂,人倒黴喝水都塞牙。


    也就是在此時,一道消息被八百裏加急秘密送到了獻帝手中。


    當看到信息後,獻帝差點沒把持住,當場昏厥過去。


    上麵言簡意賅,就兩句話。


    第一句:北涼失控,徹底落入鎮北公蕭戰手中,望陛下早做聖裁!


    第二句:奴才等已經暴露,如今北涼戒嚴,回京無妄,請陛下保重!


    反應過來的獻帝頓時就懵了,這怎麽可能?!


    蕭戰不過才到北涼一個月。


    怎麽可能將北涼掌控在自己手中。


    先不說那四萬守軍,就是那三萬神策軍,沒他的命令,也斷然是不可能的!


    雖然他之前就隱隱感覺不妙,但此時,當得知這一消息後,還是覺得難以接受。


    這一刻,獻帝仿佛泄了氣的皮球,一下子老了十歲,再也沒了往日那唯我獨尊的氣勢,像是一個遲暮的老人,目光變得無比渾濁,呼吸粗重,氣息不穩。


    他張大嘴巴,盡可能的呼吸新鮮空氣,促使自己冷靜下來。


    片刻後,他又冷冽的下了一道命令。


    明日傍晚前,張遼再不拔營前往北涼,那便是欺君之罪!


    至於糧草,讓他自己想辦法!


    這道聖旨一被擬好,便被徐公公連夜送進了鎮南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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