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令你起來跟我說話!」馮妙蓮再次喊道,但因為語氣加重,她臉色原本慘白的硬生生變得漲紅,隨即重重咳嗽起來。


    江沾頓時慌了,他忙起身,趕緊搭上馮妙蓮的手腕,然後給她號脈。


    馮妙蓮看著他,「思遠大哥比以前更懂醫術了。」


    江沾慢慢抬頭看她,「沾想更竭盡全力地保護身邊的人。」


    馮妙蓮笑了,「毒是我調的,藥是我定的,病是我看的。放心,我死不了。」


    江沾眉頭緊擰,將她的手放回到床榻裏,眼神看著她,萬分痛苦,「何苦啊?!」


    馮妙蓮淡笑著看江沾,「因為他,還有恪兒啊!」


    江沾重重點頭,像是下了什麽決心一般。


    他向後退了一步,再次恭敬施禮,言語鏗鏘有力,「臣,告退!」


    馮妙蓮微點頭。


    江沾再次退後一步,然後才轉身離開。


    外麵的馮誕和樂安長公主看他出來,忙上前問如何。


    「娘娘已經醒了,公主殿下,侍中,萬可放心。」江沾拱手道,「但請好生照顧娘娘!」


    「一定!」馮誕回禮。


    「嗯!」樂安長公主也點頭應允。


    「沾還有事情,先行告辭。」江沾依舊抱拳,「公主殿下,保重身子!侍中,保重!」


    「丞相慢走!」馮誕也回禮,送江沾離開。


    樂安長公主倒是趕緊走進內室裏去看馮妙蓮,當看到馮妙蓮臉色似是好了些許的時候,她欣喜不已,「四妹,你現在感覺如何?」


    馮妙蓮看著她,微弱應道,「還好。」她是不會死的,馮妙清和高照容等人沒死,她怎麽會死?


    是夜,江沾入宮,請見馮太後。


    馮太後從江沾入朝為官的那一刻起,就極為重視江沾這個全才,諸多朝政,有時候也是與江沾商議,然後又與拓跋宏商議的,因此,江沾可以說受盡拓跋宏和馮太後的寵愛,但江沾向來寵辱不驚。


    政事談完,江沾隔著珠簾起身。


    他看著坐在榻前也是病得不輕、但強撐精神的馮太後。


    他上前一步,恭敬行禮,「臣夜觀星象,得了一言,不知當講不當講。」


    馮太後聽著,愣了一下,她當然知道江沾會夜觀星辰,會天文測繪,會算會說,是全能之才。


    她盯著江沾看,江沾行禮規矩,正氣淩然。


    小半晌之後,馮太後擺擺手,「繼虎,你也退下吧!」


    「是。」趙繼虎想了想,然後退下,到外麵守著。


    但他留了個心眼,悄悄地在外麵偷聽。


    「你說吧!」馮太後緩緩開口道。


    「臣求太後恕無罪,才敢說出。」江沾再道。


    馮太後盯著他,眼眸垂了下,但隨即抬起,「哀家恕你無罪。」


    「謝太後娘娘!」江沾施禮。


    他慢慢抬頭看馮太後,「臣看到天邊有一紅星墜入西南,而後,紫薇星自出東方,星光燦爛。」


    馮太後聽著怔愣,隨即明白江沾所說的話。


    西南方,則是太和殿的坐落位置,紅星墜入西南方,昭示著她氣數將盡,將要升天,而紫薇星自出東方,星光燦爛,說明拓跋宏治國才能更加突出,成為明君,百姓安居樂業,受到拓跋宏的光芒照拂。


    江沾沒有再說下去,他直接跪下來,然後呼喊而拜,「太皇太後,千歲千歲千千歲!」


    太皇太後,她已經歷經三朝了。


    該是去陪伴故人了,不然,也是「礙著」子孫發展。


    馮太後盯著江沾,盯了良久,她緩緩抬起手,長袖席地。


    「免禮。」她道。


    這兩個字,蒼涼,這一句話,諸多無力。


    江沾起身,看了馮太後一眼,然後轉身,健步離開。


    外麵的趙繼虎忙躲開掩飾自己偷聽行為,但,江沾的身形更快。


    趙繼虎慌張得要死,剛想解釋,但,江沾看都沒看他一眼,離開。


    趙繼虎吞咽了一口氣,然後趕緊進殿裏,他看著馮太後坐在榻上,不禁喊了一聲,「娘娘?」


    馮太後半晌才回神,她看著趙繼虎,「哀家有些倦了,退下吧!」


    「是。」趙繼虎行禮,然後退下。


    他的心忐忑不安,想著要將江沾和馮太後說的話告訴給高肇或者高照容,但,他發現他的身邊總有幾個人走來走去,意思很明顯——江沾已經限製了他的自由。


    馮太後茶飯依舊,病情依舊不上不下,但是明顯地發呆時間多了。


    高照容得到撫養拓跋恪,因有馮太後派來的五個嬤嬤盯著,當然怎麽都照顧好拓跋恪,而因為拓跋恪在她的宮中,拓跋宏確實每日必來,這讓高照容好生歡喜。


    她想著利用這樣的機會趁機和拓跋宏來一發,但是拓跋宏竟然隻專注照顧拓跋恪,根本就沒正眼瞧過她一眼,她的嫵媚,她的瘋狂,她的長袖善舞、各種媚術,都無法媚惑到他一分。


    後來,她才得知,拓跋宏已經用武功暫時封住了自己的感官,根本就無法感受到她的魅力……


    拓跋宏除此之外,也常常到馮太後處請安,他丁點都不提馮妙蓮的事情,更不會說馮太後將拓跋恪給了高照容撫養、讓高照容為拓跋恪生母的事情,他隻是在默默地伺候馮太後,和她聊天解悶、商議朝事,聽她教導。


    每每看著拓跋宏這樣與先前不同的態度,馮太後看在眼裏,也越發地有些慌張起來。


    這樣乖巧孝順的拓跋宏,她自然喜歡,可是,這樣的他失去了他原有的靈氣和活力。


    第三日。


    馮太後召開了群臣會議,和拓跋宏也定下了往後的諸多改革事宜,因為感覺累了,便散了會,回到她的太和殿中。


    是夜,馮太後回到太和殿中。


    夜空中下起秋雨來,有些涼,趙繼虎命令人在屋裏燃了些炭火生暖,然後守在外麵。


    馮太後坐在自己的梳妝鏡前,她看著自己半老的容顏,輕聲笑了笑。


    她回想了一下,想到自己該做的好像都已經做了,聽聞馮妙蓮吐血將死……馮太後嘆了一口氣。


    馮太後重新抬頭看向鏡子裏的自己,她開始給自己梳妝。


    已經四十九的馮太後上妝之後,宛若當年嫁給拓跋濬、為皇後時年輕貌美、傾國傾城的模樣,紅唇微點而朱,艷若薔薇,水眸含春,脈脈有情。


    盛裝而起,馮太後站在鏡子前轉了個圈,瞬間風情萬分。


    馮太後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仿佛鏡子裏也出現同穿紅衣、當日娶她的拓跋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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