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宏一把將她抱住,「忘記了嗎?昨天已經跟你說過,恪兒無礙,已經找回來了,他正在睡覺。」


    馮妙蓮聽著才舒了一口氣,但她還是不放心,直接衝著外麵喊道,「來人,來人!將小皇子抱進來!」


    話剛落,一件外袍披在她的身上,寬大的懷抱抱著她入懷。


    「對不起,但是朕知道,光一句對不起是不夠的。」拓跋宏抱著她低聲道。


    馮妙蓮轉頭看他,目光有些呆滯,昨天夜裏的一切依然歷歷在目。


    「我要他們死。」馮妙蓮低聲道,下一瞬,她抬眸,目光烈烈地盯著拓跋宏,「我要他們死!」


    拓跋宏怔了一怔,「誰?」


    「拓跋宏,我要殺了他們,我要將他們全都殺了!」馮妙蓮激動起來,她一把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襟,激動得接近瘋狂,「一定要殺了他們!」


    「告訴朕,你要殺誰?」拓跋宏眼神盯著她,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安撫著,「先鎮靜下來,朕一定會替你主持公道。」


    「沒有公道。」馮妙蓮身形打了一個冷戰,她眼神直勾勾地盯著拓跋宏,「昨天夜裏……」


    她緩了緩心情,然後才將昨天夜裏發生的事情說了出來,她盯著拓跋宏,眼神陰森,「他們要殺了我,要殺了我兒子!拓跋宏,你不殺了他們,我替你說殺!」


    拓跋宏沉默著,他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但是……


    「潤兒,聽朕說。」拓跋宏抓著馮妙蓮的兩隻手臂,希望她能夠清醒一些,冷靜下來。


    「高菩薩可以隨便殺,但司徒公卻不能,司徒公現在政績突出,聲望極高,他背後也是高家以及更多集團的龐大勢力,牽扯太多。況且,現如今他將事情做得滴水不漏,沒有確鑿的證據,又怎能定下他的罪孽?」


    拓跋宏眼神盯著馮妙蓮,眼神裏透露著幾分悲憫,他不僅僅是馮妙蓮的愛人,而且還是一個皇帝,還是愛護著天下黎民百姓的皇帝啊!


    「潤兒,朕答應你,一定會製裁他,但現在不是時刻,即使製造證據說他貪汙受賄,也要有理由。」拓跋宏低沉聲音說道。


    馮妙蓮聽著驚愕地看著他,眼神有著幾分恍惚,她低眸,像是失去主心骨一般思考著,確切來說是迷茫著。


    她是應該等等?再等等?等到拓跋宏覺得可以殺高肇的時候,再殺掉高肇?她不應該心急?不應該先發製人?不應該提前製止高肇的罪惡?


    那麽,還要死多少人才可以定下高肇的罪惡?究竟要什麽證據?


    「我在行宮待產的時候,就有人刺殺我,那些刺客的幕後指使人就是高肇。我在行宮的時候,行宮周圍爆發了一場鼠疫,就是高肇設計的,當時死了上百人,難道,這些還不夠嗎?」馮妙蓮抬頭看著他,眼神裏寫滿不相信。


    那絕望的眼神看著他,「拓跋宏,為了我,你就做一次昏君,又何妨?」


    拓跋宏如遭雷擊,他盯著馮妙蓮,久久地說不出話來。


    而馮妙蓮兩眼已經倏倏落下眼淚,往日的一幕幕重現,而昨晚的一切更是清晰得逼得她頭痛欲裂!


    她猛地一把推開他,直接赤腳就跑了出去。


    「潤兒!」拓跋宏大聲喊道,他趕緊衝出去找馮妙蓮。


    到底馮妙蓮體力不支,沒跑多遠整個人已經撲在地上,拓跋宏跑過去扶著她的肩膀,要扶著她起來,殊不知馮妙蓮一把打掉他的手,她歇斯底裏地哭喊,「別碰我!」


    宮裏的所有人太監宮女都被驚嚇了,呆愣了,周福海看著情況有問題,立即遣散了所有的宮女太監,然後也隻自己守在殿外,獨留拓跋宏和馮妙蓮在這殿中。


    拓跋宏胸口像是炸開一般,盯著馮妙蓮,手被她打在半空,他看著馮妙蓮,胸口的痛讓他難以呼吸。


    他想著呼喊,想著開口再解釋,可是他發現,怎麽都解釋不了。


    正因為馮妙蓮深愛著他,正因為她想著得到他更多的重視和嗬護,所以她帶著孩子九死一生回到他的身邊。


    可是事實一點點地揭開殘酷的真相,她想要一個更愛她的拓跋宏,可是拓跋宏更愛的是他的國家和百姓,更愛的是他的改革。


    不是不想理解,她嚐試著理解,也正因為理解,所以陪著他走到今天。


    可是,她感覺到好無助,也很絕望。


    靠他,是不行的,他不能殺了高肇,隻能殺個高菩薩泄憤。


    他不能說廢掉馮妙清就廢掉馮妙清,因為還有馮太後。


    他不能重罰彭城公主隻能象徵性地罵幾句,因為他是愛護手足的兄長。


    他不能遣散他的後宮,反而會迎娶更多的女子進宮,更要帶頭迎娶漢女藉以推進改革。


    「嗬嗬,嗬嗬……」所有的思緒全都湧進馮妙蓮的腦子裏,對未來的惶恐不安,對高肇的憎恨,對拓跋宏的希望變成失望到現在的絕望,她發現,能依靠的,還是自己。


    虧她自己還是個現代鬼醫——


    可笑。


    可笑啊!


    阿伏至羅是愛她,但她也絕對不會去依靠阿伏至羅,一個拓跋宏已經如此,更何況阿伏至羅呢!阿伏至羅現在隻不過是被所謂的愛沖昏了頭腦而已,將來有一日,終會回歸現實。


    拓跋宏看著淚流滿麵,無助痛哭的馮妙蓮,她時而又看著他冷笑,似是在諷刺著他的選擇,時而又低聲笑自己,像是也在諷刺著她當初選擇了拓跋宏。


    「給朕一點時間。」良久,拓跋宏終究說出這樣的一聲,他將馮妙蓮擁進懷中。


    馮妙蓮立即要推開他的懷抱,但,他力道大得很,根本就無法撼動。


    就在這時,她感覺到自己的頭頂有些濕潤,如果是錯覺,那麽下一刻她清楚地感受到他哭了。


    馮妙蓮呆愣了,變得僵硬。


    「朕……很無用是不是?竟然連自己最愛的女人和孩子都保護不了,很無用對不對?」他哽咽問道。


    馮妙蓮喉中像是被什麽堵住一般,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這輩子,朕選擇了做個明君,選擇了百姓,下輩子,但求與你再續前緣,隻選你一個。」他低啞著聲音,哭著說出來。


    馮妙蓮聽了之後,更是放聲大哭起來,緊緊地抓著他的手,指甲深深地掐進他的肉中,「拓跋宏,你好殘忍!你好殘忍!我恨你,我真的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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