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妙蓮手中正端著一碟炒好的花生米,還有一碟糕點。


    賣相屬於中等,並不養眼也不突出。


    「給你的下酒菜。」馮妙蓮說著將花生和糕點放在他的麵前,人也坐在他的身旁。


    阿伏至羅不解地看著她,她陪著他在這裏吹風嗎?


    「你在看月亮嗎?」她問道,也抬頭看著頭頂。


    「孤在看你。」他脫口而出。


    馮妙蓮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回他。


    「阿伏至羅,又要說再見了。」馮妙蓮聲音清脆,叮鈴好聽,如這夜風溫柔,拂過阿伏至羅的臉、拂過他的耳。


    「孤……」阿伏至羅回神,收回自己的目光,又飲了一口酒。


    他伸手,撚起一塊糕點放進自己的嘴裏吃。


    「你的閼氏可有曾經陪你看過月亮?」馮妙蓮轉頭看他。


    「不曾。」阿伏至羅與她對望,眼神烈烈如火,「她們沒有資格。」


    「你未曾將她們放在心上,她們便沒有了資格。」馮妙蓮道。


    她的眼神清澈見底,認真地看著他,「阿伏至羅,謝謝你。我那麽自私,那麽明顯地利用你,你還是一如既往地幫助我,你真的待我很好。」


    阿伏至羅不語,隻是盯著她。


    「若是將這一份心意對待你的閼氏,想必……」


    「閉嘴。」阿伏至羅打斷她的話。


    馮妙蓮怔愣了一下。


    阿伏至羅長長的眼睫毛扇了扇,轉頭,看向夜空,「孤今夜不想談她們。」


    馮妙蓮微咬唇瓣,不語。


    「其中複雜,你不懂。」阿伏至羅低沉一聲,算是給馮妙蓮一個解釋。


    「政治聯姻,我懂啊!」她道。


    阿伏至羅轉頭看她,「然後呢?你在勸孤返回高車之後,對閼氏她們好?疼愛她們,寵幸後宮,生兒育女,又認真管理高車,對不對?」


    馮妙蓮啞口無言,她確實是這樣的想法。


    「蓮,你的心思,孤很明白。」阿伏至羅盯著她道,「但孤的心思,你也懂麽?孤弱水三千,隻想你這一瓢。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馮妙蓮看他,「我始終將你當成我很好很好的朋友,這,你心裏一直都知道。」


    「嗯,所以才始終不甘心。」阿伏至羅坦言,盯著馮妙蓮,下一瞬,喊道,「喝酒!莫說那些不快!不然,孤真有衝動,將你擄走!」


    他說著一仰頭,又咕咚咕咚喝了幾口酒。


    馮妙蓮著實沒有看過如此坦率的男人,拓跋宏英勇神武,柔情似水,但眼前這個男人一點都不差。


    她笑,伸手,將他手中的酒袋奪過,然後一仰頭,喝酒!


    阿伏至羅從未看過她如此豪氣的一麵,眼睛都看直了,驚訝得合不攏嘴。


    但隨即的,他忙喊,「蓮,莫要再喝了。」她身子還很虛,壓根不能喝太多酒啊!


    況且,他的酒都是烈酒,他真怕她醉了。


    馮妙蓮喝了幾口之後,覺得確實辛辣,她將酒袋遞還給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角的酒漬。


    她衝著他笑,「好酒!」


    阿伏至羅又是驚了驚,他接過那酒袋,道,「你這又何必?」


    「和朋友一起喝酒,豈不痛快?」馮妙蓮倒是笑道,但隨即地捂著嘴打了個酒嗝,看得阿伏至羅心動不已。


    「孤還是第一次見你有如此豪氣的一麵。」他笑道,也痛飲了幾口酒,用欣賞不已的目光看著她。


    馮妙蓮眼神有些迷離,嘴角始終帶著笑容,「我來到這裏之後,也喝過一次酒,那一次酒……現在說出來,怕是要笑死人的,哈哈!」


    「什麽?說與孤聽聽?」他興致滿滿地問道。


    馮妙蓮笑,也轉頭看著他,「當時我乃是馬蓮啊,在攻占了柔然大營之後,皇上犒賞三軍,軍中設宴,諸多將士恭賀,以酒灌我。我怎敢多喝?於是,我上敬天地,下敬黃土,又敬皇上和三軍,全潑在地上巧妙躲過,哈哈,現如今想起,我都還依稀記得當時眾人的神色呀!」


    阿伏至羅聽著她如此說,不禁更是傾慕,試問麵對帝君和三軍眾多將士,有幾個人還能保持那樣的智慧和氣度?別說女人,就是男人,也難以做到!


    這個女人,就是與他人不同。


    阿伏至羅笑著看她,「然後呢?」


    「然後?沒有然後……不對,也有然後。」馮妙蓮臉上微紅,分明微醺。


    阿伏至羅看著她站著似是搖搖欲墜,忙抓住她的手腕,「你醉了。」


    「沒有醉,沒有醉。」馮妙蓮輕搖頭,然後坐在桌旁,對著阿伏至羅道,「當時拓跋宏以為我是個男人,唔……於是賞賜了我一個女人,哈哈,當時真的笑死我!但是又礙於拓跋宏臉麵,我可是強忍著,又絞盡腦汁怎麽推辭啊!」


    阿伏至羅略微皺眉,伸手執起筷子,夾了一顆花生米到她嘴邊,「嗯?」他用溫柔的眼神示意。


    馮妙蓮已經將他看待為和自己交談的好友,也不介意,張開嘴將花生米吃了,道,「恰好帶著那個女人出營帳的時候,我遇見思遠大哥,於是,我華麗麗變身為媒婆,將那個女人給了思遠大哥,那個女人就是江喬氏啦!哈哈!」


    她說著笑了起來。


    阿伏至羅非常開心她能夠吃了自己夾給她的花生米,他夾了第二顆花生米給她,「原來如此。」原來江沾的姻緣乃是她促成,也難怪江沾總是站在馮妙蓮的那一邊。


    不對,當時行軍打仗的時候,江沾就已經和馮妙蓮十分要好。


    總之,她和江沾關係不菲。


    馮妙蓮輕搖頭,不吃花生米,「當時雖然時間不過寥寥月餘,但,我很開心。」


    阿伏至羅笑了笑,「和孤在一起,開心嗎?」


    「也很開心。」馮妙蓮點點頭。


    聽到這樣的回答,阿伏至羅隻感覺自己這一趟沒有白來。


    他是能夠讓馮妙蓮開心的人啊!


    「隻是後麵,不是那麽開心了……」馮妙蓮低聲喃喃,趴在桌子上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怎麽不開心?」阿伏至羅湊過來,看著她問道。


    她指的不開心是什麽時候的不開心?是指後宮的生活,還是指和他後來的生活?


    不,一定是她成為拓跋宏的嬪妃之後,不開心。


    可是為何,明明待在拓跋宏的身邊不開心,卻還要留在拓跋宏的身邊?而不願意選擇他阿伏至羅呢?


    阿伏至羅永遠得不到答案。


    他輕輕地拍了拍馮妙蓮的手臂,「蓮?蓮?」


    阿伏至羅輕輕地呼喚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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