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定定地站在院中,隻覺得腦海中有什麽東西,幾乎便要衝破記憶的解鎖跑出來。


    這是將軍府的莊子,可在她的腦海中,卻沒有多少關於莊子的記憶。


    莫予安盯著院子裏的桃樹,「桃樹上的名字,是你親手刻下的。」


    歡喜自然能認得出來,這是她幼時的字跡。


    她能想像到,當初的自己。是如何努力地將名字給刻寫上去的。


    隻是為何她的腦海中,卻沒有這些記憶?


    「你五歲時可是生過一場重病?」莫予安低聲問道。


    歡喜點了點頭。


    她五歲時,因著府中的下人們照料不當。夜裏著了涼,很是大病了一場。


    聽說當時她病得很嚴重,甚至不得不離開燕京,被送到了莊子裏養病。


    「難不成……」


    「沒錯。你當初便是被送到了這個莊子裏,你我便是那時候相識的。」莫予安握著她的手,聲音清淡。


    歡喜微微一怔。


    原來他們當真是舊相識……


    「莫大人。你為何不早些告訴我這些?」歡喜不解。


    早前她便曾問過莫予安數次,他們是不是曾見過。


    隻是每一回,莫予安皆是沒有給她準確的解答。


    她隻當莫予安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我本是想要你自己回憶起來。我與你相識時,你不過五歲。前些時日,我曾去問過薑將軍,為何你不記得關於莊子裏的事情。薑將軍說,你回到祁城後,又是病了一場,忘了不少事。」莫予安垂下眼簾來,凝視著少女嬌美的臉蛋。


    歡喜咬唇。


    是了,前世太過久遠了,她竟都忘記了,幼時她便是個病秧子,尤其是五歲那年,險些便要熬不過來了。


    隻是沒有想到,在祁城裏的那一場大病,竟然讓她忘掉了莫予安。


    她低下頭來,將樹前石凳上的落葉給掃開。「莫大人,你介意與我說說,我與你之間的事情嗎?」


    莫予安微微頷首,「自然。」


    十年前,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不過才是一個圓嘟嘟的小胖丫頭罷了。


    她一向便是個被寵在手心的,嬌氣又活潑,便如同三月裏的驕陽,叫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薑家的三小姐來到莊子裏。是來養病的。


    此事是延齡寺裏的和尚,私下同莫予安說的。


    薑家的三小姐生得好,如同菩薩跟前的金童子似的,延齡寺裏的和尚們很是喜歡她。


    彼時的莫予安,亦不過一個小小少年罷了。


    因著師兄們屢屢提起山下的薑三小姐來,莫予安便生出了好奇心,趁著師父不注意,悄悄地跑下了山。


    可巧了,薑三小姐也正好帶著僕婦們往山上走。


    她調皮得厲害。僕婦們稍稍不注意,她便從石階上摔了下來。


    還是莫予安眼尖,及時衝過來,將小胖丫頭護在懷裏。


    兩人滾了好幾個石階,最後被僕婦們給抱了起來,才沒有一直滾到山腳下。


    「所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嗎?」歡喜捧著臉。雙眸亮晶晶的,「原來從那時候起,莫大人便已經是我的救命恩人了啊!」


    並非是回京後,莫予安才出現在她身邊的。


    「後來呢?」歡喜問道。


    這是一段缺失的記憶,她著實很是好奇。


    「後來?」


    莫予安輕輕地嘆了一聲。


    後來自然是他認識了山下莊子裏的薑三小姐,每日往山下跑,二人漸漸熟絡。


    起風的時候一齊去放紙鳶,桃花盛開的時候去撲蝶,晚春時再一同去春獵。


    短短的一個月過去。薑三小姐的病好了,她該回邊關了。


    「你大抵是不記得了,不過你離開的時候。我曾同你說過,若有一日,你身陷囹圄。無論我身在何地,亦要回來救你!」莫予安輕聲道。


    歡喜明亮的雙眸中,帶上了幾分震驚,「所以哪怕我忘了你,你亦還是暗中保護著我?」


    不過是年少時的一句戲言罷了,他竟還當真了?


    歡喜勉強笑了一下,「莫大人,你不必如此的。」


    帶著涼意的微風,將落葉給吹起。


    歡喜吸了吸鼻子,不知為何,竟有幾分哽咽。


    前世她隻覺得自己被全世界拋棄,卻是沒有想到。有人守著早已被她忘記的諾言,一直默默地守護著她。


    「蘆笙……是你的人吧?」


    蘆笙出現的時機實在是太過巧合了些,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都正正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來到她的身邊來。


    在秦宮中那幾年,她又笨又呆。若不是有蘆笙在,隻怕她早便已經死了。


    起初她還當是自己撿到寶了,誤打誤撞地將蘆笙給收服了。


    隻是如今再想起來,卻總覺得哪兒哪兒都不對勁。


    蘆笙頗有本事,若非是身負使命,又怎會甘願留在她身邊?


    「莫大人,對不起。」歡喜眨了眨眼,眸中一滴淚珠落下,「我竟還懷疑過你的用心……」


    她曾對莫予安抱有疑心,甚至直到方才,她都沒有將懷疑給放下。


    「日後莫大人不必再做這些了,那些事情我都已經忘了,莫大人並不虧欠我什麽。」


    莫予安神色不動,「薑薑,我想你應當是誤會了。」


    他抬起頭來,清冷的眸子裏藏著七分的情意,三分的占有。


    他輕輕地扯了扯唇角,「若是一開始,我是為了當初的諾言。可到了如今,我仍願意護著你,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著我心悅你。」


    「我願為你堅守諾言,亦不過是因著在我心中,我早已將你當成了自己的妻子。」


    歡喜被嚇了一跳,連忙站起身來。


    一張俏臉羞得通紅,她連連擺手,「莫、莫大人!」


    她大仇還未得報,又怎敢去肖想什麽兒女私情?


    雖、雖說莫大人在她心中,亦是不同的。


    可是……


    「今日同你說這些,大抵會叫你覺得唐突。」莫予安斂了斂神色,「隻是我怕我再不說,回頭你便該是惱我了。薑薑,我已經向聖上求娶你了,我不想再看到你嫁給旁人了。」


    無論是燕溫礄,亦或是秦國那老不死的,他們皆配不上他的薑薑。


    唯有將小姑娘給放到身邊來,他才是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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