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一鬆,她踩著碎步上前。


    聽到聲響,二人皆舉目望去,風妃閱唇畔輕揚起笑意,白皙的小臉透著幾分朝氣,眉如柳,晶亮閃耀的眸子攫住孤夜孑,她緩緩上前。


    「啪……」


    一聲異響,風妃閱收住腳步,孤夜孑頓覺袖口處一片濕涼,他退開身,隻見大半個袖子沾著水漬,而身前的男子,卻一瞬不瞬盯著杵在原地的風妃閱,「你……」


    「大叔……」她上前,將摔落的茶杯拿在手裏,「你怎麽了?」


    「沒,沒事……」他神色閃躲,取來邊上的幹布將桌子收拾幹淨,先前的臉,他並未能看清楚,如今再見,著實讓他好一陣驚訝。擦拭的手,腕部帶著顫抖,激動不已。風妃閱同孤夜孑對視一眼,忙要接過他手中的幹巾,「大樹,還是我來吧。」


    「不,不,你坐會。」男子執意,一個閃身,將棋盤放在一邊,「我去準備午飯。」


    如今,才是晨陽初起,一頓飯,他居然準備了整整一個上午。


    酒色正醇,滿桌子都是山中的野味,三人一道坐下來,院門打開,外頭,滿眼的景色美不勝收。


    風妃閱飢腸轆轆,顧不得吃相,那邊,二人卻是對飲正歡,「慢點吃。」孤夜孑隨手,將她嘴邊粘到的米粒擦去,男子見他舉動親昵,言語關切,開心地抿上一口酒,「來,這是自家捕的魚,多吃點。」夾起一塊放入她碗中,清冷漣漪的眼中,竟帶著滿滿的寵溺。


    忘記了先前的提防,風妃閱吃飽後,見二人仍在對飲,這般古色古香的屋子,她隻覺萬分新奇,「我,能隨便走走嗎?」


    孤夜孑斜眼望過來,她瞥下嘴,帶著幾分心虛。


    然,男子卻是滿口答應,「就這麽點地方,請便吧。」


    風妃閱雀躍,答謝過後便起身,「閱兒……別走遠了。」


    孤夜孑放下酒杯,隨意吩咐道。


    男子握著的手一緊,望向風妃閱的兩眼,帶著朦朧的肯定。


    「放心吧,我就在這屋內走走。」


    轉身朝向外麵的走廊而去,身後,男子的視線緊緊盯著她的背影,孤夜孑餘光一掃,咽下的酒,醇香四溢。


    這屋內並不大,除了方才沐浴的一間客房,向左邊走幾步,也就還有一間。門並未上鎖,輕輕一推,伴著一聲吱呀,風妃閱快速閃身進入。菊花的幽香撲麵而來,她反手將門帶上,這一望,嚇了自己好大一跳。


    空曠的室內,床邊,桌子上,以及書台案幾,均擺滿了新摘下來的菊花,大多的金絲貴族菊,小朵的雛菊,品種繁多,猶如進入了花的異界。


    裏麵,纖塵不染,看上去,男子是個極愛幹淨的人。


    腳下,是木板鋪製的地麵,走上去,發出清脆的咚咚聲。風妃閱環顧一周,除了簡單的擺設外,再找不到一樣其餘的點綴。長形的檯麵上,擺著一個好看的梳妝盒,一看,便是盛放著女子的飾物。好奇上前,猶豫再三,見外頭沒有動靜,風妃閱便大著膽子一看,果然,是琳琅滿目。珠釵髮簪,就連貴族人家罕見的金步搖亦有,暗暗乍舌,她將東西擺回了原處。


    另一邊,一張案幾上端放著筆墨紙硯,風妃閱走上前去,執起其中一支狼嚎筆,放在眼前,她更加確定,外頭的男子,絕不是一般的鄉野村夫那麽簡單。


    「咦……」訝異地放下筆,隻見那硯台下,壓著厚厚一疊宣紙。


    拿在手中一看,卻隻是一名女子的背影,身著大紅嫁衣,頭上,別著一支龍鳳呈祥的金釵,身姿婀娜,卻看不見那張臉。瀲灩的裙擺邊上,開滿各色的菊花,將女子整個人圍在花叢中,獨獨,那身背影,寂寥中透著無奈的認命,孤獨花開。


    風妃閱拿開一張,卻發現手中的畫,全是以女子及菊花為背景,看不到臉,哪怕,是一點點都沒有。


    將那些畫放回硯台下,想必,這應該是他牽掛之人吧,日日思念,卻連畫一筆正臉的勇氣都沒有。


    四周的牆壁,亦是原木堆築而成,風妃閱徒步上前,隻見朝東的一麵牆上,好像掛著兩幅畫像。


    畫被卷了起來,掛在觸手可及的地方。外麵一層,保護的極好,風妃閱站在跟前,雖覺不妥,卻還是伸出一手,將左邊那一副畫上的絲線扯開。


    隨著『嘩啦……』一聲,畫被展開,畫折一下落下來,風妃閱迎麵看去,卻是杏目圓睜,驚的找不到了方向。


    畫中之人,竟是君宜!


    從麵相及衣著來看,應是近期所畫。風妃閱視線落向另一幅,她猜不出來,那裏麵畫得究竟會是誰。


    心頭,湧過一陣詭異,再看這木屋之時,卻有了別樣的情愫。鼻翼間,花香濃鬱,風妃閱盯著那副捲起的畫,走上前。雙拳,滿是汗水的緊握,不再猶豫,她腳尖墊起,指尖掠過那條綁著的絲帶,霍然,一用力。


    畫,展開在眼前。


    女子一身榮華,神態恣傲,鳳袍加身,眉宇間,恰有芸芸之魅。


    眼角下方,一點淚痣,妖嬈中,本該是長在不明顯的地方,如今,卻被清晰躍然於紙上。


    那畫中人,分明是風妃閱!


    這,應該是自己初入皇宮之時畫下的,隻是不知道,畫的應該是自己,還是君閱。


    滿麵的詫異在誠惶誠恐中掩飾下來,她不敢久留,忙將兩幅畫按照先前那般綁紮起來,嘴角流離淡淡的光暈,風妃閱忙抬腿走出去。


    闔上門之際,她並未立馬回到偏廳,身上,沾染上太多的菊花香,順著迴廊走上幾圈後,才慢悠悠朝向來時的路走去。


    空氣冷冽清新,有一種溢進胸腔的感覺。


    二人把酒言歡,似乎,相處的不錯。


    「去哪了?」孤夜孑琥珀色的眸子投射過來,帶著午後的暖意,猶如外頭的太陽,清澈無比。


    風妃閱腦袋半埋在胸前,聽到聲音,精緻的下巴微抬,紅唇晶瑩瀲灩,「就到外麵隨便轉了一圈,屋裏太悶。」


    男子端著酒杯的手縮回去,放在膝蓋上,視線帶著一種說不清的不舍落在她身上,風妃閱迎麵望去,一聲不吭地在他對麵坐下。互不相識的他,房中,怎會有君家女兒的畫像?再次望著那種眼神,風妃閱敏感萬分,邊上,孤夜孑隻是薄唇緊抿,將她的手拉過去。


    男子一頓,眸子瞬時閃躲,將二人麵前的酒杯斟滿。


    「二位這是,去往何處?」


    「順江,一路往北而去。」孤夜孑手臂撐在桌上,回過頭去隨口答道。


    「麻煩了這麽久,還不知道大叔的姓名呢。」風妃閱突兀開口,對麵的男子神色緊繃起來,孤夜孑見二人似有怪異,便插嘴說道,「是啊,豈有不知恩人姓名的。」


    「一點小事,何足掛齒。」


    風妃閱卻是執意,「既然如此,我們也不便打擾下去了,欠您的恩情,改日一定加倍還上。」


    男子剛毅的俊顏一下壓下去,聲音急迫出口,半邊身子已經離開座位,「慢……其實,江湖兒女,又豈會拘泥於一個名字。」


    風妃閱嘴角不著痕跡地掀起,雙目中帶著一點狡黠,湊上前,「就是,大叔一看,就是豪爽之人。」


    靠著孤夜孑的腿,像是被什麽東西給咬了一口,風妃閱慌忙縮回去,小手輕揉轉過頭去,桌子底下,他的手還放在膝上。秀眉高高蹙著,她滿麵疑惑,自己惹上他了不是?


    「在下越亦,舊居帝都,後來喜歡上這裏的清靜,也就長期定居了下來。」男子說的坦然,對於他們二人的來歷,倒並未提上隻字半語。


    風妃閱坐定下來,藉機,環視一周,「這裏,就大叔一個人麽?」


    他眼角劃過冷情,這樣的生活,也習慣了,隻是,空的太久,「對,就我一人。」


    「這環境清雅,是個避世的好去處。」風妃閱清淡一笑,縴手端起桌上的酒杯,就著唇畔,滋潤了香味,「隻是,一個人太過於寂寞,大叔您沒有要等的人嗎?」


    她的話語,更像咄咄逼人,孤夜孑聰明的閉上嘴,男子卻是不慍不惱,滿腔惆悵,唯獨化作了嘴邊的苦笑,口中的酒,明明是香醇動人,何時,這般苦澀勁烈了,「當然有,隻是錯過了一次,就再也等不到了。」有些睜不開的眸子掃向外頭,「這個地方,她知道。」


    風妃閱啞然,口中的疑惑被生吞下去,不忍再問。


    一頓飯,有些味同嚼蠟,收拾過後,男子邀上孤夜孑對弈,看看外頭冰雪滿地,要想連夜出山,那是不可能之事,索性,也就靜下心來,度過這一夜。


    風妃閱看不懂,卻也沒地方可去,隻能陪在邊上。


    對弈之時,孤夜孑格外的專注,手中棋子如運籌帷幄的江山,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


    旗鼓相當,半天時間過去,一盤棋局逐漸在轉角處收網,黑子已被逼入死境,風妃閱坐在他邊上,小手微有緊張地揪著他衣角,孤夜孑撐腮凝思,麵上神情很是鎮定,修長指間,黑子發著睿智的光亮,落定之時,更讓對麵本已穩操勝券的男子唏噓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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