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寒風肆虐。一片片雪花落在大地的每一個角落,灰色的瓦片上隻有幾隻孤獨的小鳥在雪中獨立,雪的白襯托出這座威嚴的皇宮更加淒涼。


    林相然把手上的事情忙完,身披暗紅色帶毛披風手上提著菱形盒子,步履艱難的離開尚宮局穿過一座又一座的宮殿,直到雲生閣方才停下。


    這是地處幽靜的地方,周圍種的花木顯然在這個冬季藏了起來,隻剩下枯幹在雪中傲立。閣的朱紅色門半掩著,林相然輕輕推開門咯吱一聲兩扇門打開。


    清淺站在房門前像似知道她會來一般,淺淺一笑看著她來的方向。林相然走上前去,俯身一禮。清淺轉身領著她走進了裏屋。


    屋內陳設十分樸素,除了一些掛在牆上的字畫,深色的桌子幾乎沒有任何裝飾。一方竹簾隔開,環顧四周裏麵的梳妝台,櫃子,雕花床榻僅此而已。


    “隨意坐吧!”清淺落座後禮讓她坐下,隨手提起圓桌上的竹段壺往茶杯倒了一杯茶。


    林相然坐在圓凳上從菱形盒子裏拿出一包包好的草藥,還有一瓶白色骨瓷瓶子放在桌子上:“知道天寒姑姑您的腿疾又要發作疼痛,我特意在葉卿予那裏求得,這包是專門泡足所用,這個瓶子裏是塗抹疼痛處所用,總歸能緩解一些。”


    清淺將茶杯遞了過去,眉眼含笑神情平靜如水:“葉醫使的醫術我放心得過。隻是這腿疾是老毛病了,這麽多年了每每到這個季節還是會被它折磨的生不如死,都習慣了而已。”


    林相然接過茶杯放在唇下喝了一口,她嚐出此茶是自己的娘親生前最愛的滇池銀毫,而後將茶杯放在桌子上,思緒拉回從前帶有些許回憶道:“以前聽我娘說她十分喜愛這滇池銀毫,是因為以前爹爹在雲南鎮守的時候回京總能給她帶些回來。她舍不得喝,隻有跟爹爹獨處之時才拿出來一起品嚐。我第一次喝也是最後一次喝是在娘親去世前一個月的時候,她說讓我記住這個茶的味道,這是爹爹愛過她的唯一見證。”


    清淺見她說完眼淚不由得落了下來,抬頭望了望外麵的雪又側頭目光落在了林相然的身上輕聲道:“相然,你以前不是有過多次詢問為何我和顧姑姑唯獨對你照顧有加?其實也並不是舒妃娘娘的緣故。”


    林相然其實早就料到,她的直覺感到清淺對她總有種特殊的關照在裏麵,自己沒說一直在等清淺一個答案。


    清淺端起麵前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平靜的緩緩訴說起來:“我十四歲進宮為奴為婢,在這個人心險惡拜高踩低的內廷之中受盡欺辱。因為沒有銀錢打點隻能在漿洗房清洗衣物,就這樣苟延殘喘過了一年多無意在司製司的門前偶遇了柳織雲,也就是你的娘親。我們在桃花下結拜為金蘭姐妹,諾大的皇宮我們相互扶持度過了一年又一年。直到那年冬天我調入太極殿侍奉先帝,她也早成為司製司的掌事姑姑。我剛入太極殿遭人陷害將先帝最愛的寢衣不知何故損壞,這樣的針腳在宮內無人能複原。本以為我會就此命結,你的娘親聽到後挺身而出連夜縫製修複,熬了三天三夜這才修補完成。我心生愧疚悔恨不已,暗暗發誓要永遠記住這份恩情。這樣的修補即使天衣無縫還是被奸人所抖摟出來告知了皇後娘娘,我和你的娘親也因此遭受懲罰。大雪紛紛,我們就罰跪在鳳儀宮的門口,我的腿疾就是那時候落下的。你的娘親也就是在那個時候遇見了恰巧路過的林文晏。他滿眼心疼的看著你娘親,後來也不知什麽緣故著魔般請求先帝賜婚。相然,你要問我為什麽對你特別照顧,這就是原因。我和你娘可是義結金蘭的姐妹,發過誓敬過大羅神仙的人,其實我第一次見你就有種熟悉感,後來翻閱你的進宮落檔驚喜萬分,總算有個機會報答她的當年之恩,你是她唯一的女兒我自當護你周全。”


    林相然靜靜聽完清淺的講述,表麵平靜內心泛起層層漣漪。一切心內謎團這刻全部解開,她本低下的頭微微抬起來,半晌從口中道出:“清淺姑姑,我的娘親逝世多年,既然您是她的結拜姐妹,就讓我認您為義母我願意養您後半生。”


    清淺欣慰地淡淡一笑抬起手輕撫她的頭:“我其實早有此意!我這生無兒無女從未出嫁過,沒承想還能認下你這個義女安穩度過後半生。”


    林相然聽罷連忙起身,堅定跪在地上向她叩了頭:“義母在上,請受孩兒一拜!”


    清淺急忙將她攙扶起來,紅了雙眼帶有激動的音色道:“好,好女兒。快快起來!以後我就叫你阿然了!”


    阿然……這個稱呼除了她娘,除了葉卿予還從未有人這樣稱呼她。這熟悉陌生的名字,自己許久沒有聽到了,如今清淺不經意喚出使她覺得十分親昵。


    “後庭大局已穩,可關係錯綜複雜。我總想找個機會傳授你一些人脈之事,至於你以前要求的學會做賬,我臨走時會安排好我的親信替你管賬,你無需精通。主要的是搞清楚這盤根錯節的關係,以免得罪哪一個人犯了什麽錯自己怎麽喪命都不知道。”清淺直言不諱低聲傳授起來自己的經驗。


    “您是教我如何自保?”林相然疑惑的望著她問道。


    清淺笑了笑繼續平心靜氣道:“尚宮局本身就是處理是非之地,若不知處事圓滑,不求自保如何安穩度日。你以為能當上掌事的那些人是簡單的嗎?拿宋薇瀾來說,她並不歸尚宮局管,可表麵卻依附著尚宮局,她是膽小懦弱嗎?並不是,她也知道尚宮局這棵大樹靠著好乘涼,這才有了穩坐司寢司掌事位置。”


    林相然恍然大悟,她很感激清淺能給她毫不保留的告訴自己這些。


    清淺對於林相然的未來看的透徹,嘴角微揚不禁為她歡喜:“有些前朝後宮的關係我改天慢慢告訴你,你現在有皇後娘娘的扶持,想必前途一片光明。還有就是跟沈侍衛的多年感情,你們也會白頭偕老,恩愛百年的。”


    林相然微微一笑輕聲語:“阿娘,以前在靜苑蕭太妃曾對我說過,你的身份造成了你的自卑心,你要走到更好的位置,走到你心愛之人的身邊,這樣你們的地位才能相對的平等。回過頭想起她那話也感觸頗深,我們彼此相愛,我卻不願依附他存活。我要拚出自己的一方天地,大大方方光明正大的走在他的身邊,這就是我的野心。”


    清淺靜靜聽她說完她讚同林相然地這種想法,也理解輕聲道:“我懂你所說。沈家位高權重,依附隻會讓你淪為怨婦,也許他等有一天像你爹對你娘那般膩了就會納妾,也會寵妾滅妻。你自己拚出的路,他或許還掂量掂量忌憚你幾分。這女人啊,一輩子怎麽都要為自己活一次,所以我以前說你娘是糊塗所致,她不該為了林文晏放棄屬於她的榮耀地位。”


    “阿娘放心,我永遠不會成為我娘那般!”


    林相然淡淡一笑提起茶壺為清淺添了添茶水,二人舉起茶杯心照不宣的喝了一口,目光看向外麵飄落的大雪,各有所思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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