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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檀從京中述職回來以後,裴東明與書香特意叫他來家吃頓便飯,順便問問訂親之事,好提早準備迎娶之物。


    秋芷向來直稱燕檀為二爺,這次不巧裴東寧在此,她又對這位裴二爺並無好感,於是同桌吃飯的時候,便分出了親疏遠近,稱燕檀為‘二爺’,卻稱呼裴東寧為‘寧二爺’。


    裴東寧按著排行,在裴十六家行二,按理說在裴宅,他才是正牌二爺,可是現下卻像個外人似的,而這位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姓燕的卻堂而皇之的坐在裴宅,被當作正牌二爺,他心中慪的要死,席間對著裴東明左一聲大哥右一聲大哥,比之從前跟著他娘對裴東明責罵,態度可謂天上地下。


    裴東明熟知他的性情,聲色不動,一貫笑眯眯應答。


    燕檀回到營中,軍中同僚得知他訂了親,且是左家小姐,皆為之歡喜羨慕嫉妒,遂逼著他要擺酒慶賀一番,於是留了值守校尉,其餘人等去宴飲慶賀。


    這些人久在軍營,現下主將回歸,又是借著他訂親的名頭慶賀,自然要好生榨燕檀一番,於是內中有人提議,叫幾個姑娘來相陪,邊行邊商議,又遣了人去招姑娘到響水酒樓。


    天色已暮,惜紅館內,隨著夜色黯沉,館裏的紅燈籠逐漸亮了起來,老鴇何五娘扭著肥腰去頭牌惜紅姑娘的房裏,喚她出外陪客。


    惜紅館在邊漠幾十年,算起來是本城最老的娼館之一。館裏有個奇怪的規矩,凡是頭牌姑娘,必以惜紅命名,哪怕過些時日頭牌姑娘人老珠黃,做不了頭牌了,自然沿用舊時的名字。


    這規矩倒給前來尋歡的恩客有個好處,比如無論何時,進了惜紅館隻要點惜紅姑娘總沒錯兒,前題是你的荷包夠鼓。


    今晚前來請惜紅姑娘的是一名軍漢,身上還是在校場上摔打的泥漿未及梳洗。除了惜紅姑娘,還另召了九名姑娘相陪。


    十來人坐了雇來的兩輛馬車一路走,到得響水酒樓門前,那名軍漢一再叮囑,今日乃是恭賀軍中燕將軍的訂親宴,那些喪氣的曲兒啊什麽的就別唱了,撿些喜慶的曲兒來唱,多說些吉利話兒才好。


    眾姑娘們悄聲議論,也有前兩年在大夏與北漠的戰爭之中,大軍回師之時在路邊見識過這位燕將軍馬上英姿的,當下便談起了這位未來的燕夫人,言語中多有羨慕之意。


    內中一名叫嫣紅的姑娘與頭牌惜紅關係最為親密,這會便小聲與她耳語:“姐姐床技最好,媚骨天成,今晚隻要與這位燕將軍一度**,教他迷戀上了,不等左小姐進門便脫了賤籍去,離了這苦海,日後誰高誰低還不一定呢……”


    響水酒樓門前,二樓高懸的燈籠映照出一大片的陰影,惜紅身在這陰影之中,神色晦暗不明,伸腳往樓裏的腳進了兩步,又往回縮了一步,頗有幾分猶疑不定的意思。


    一眾姑娘們蓮步姍姍而行,在軍漢的帶領下步入響水酒樓大堂,頓時從酒樓外的暗影裏踏進了燈火大盛的大堂,食物的豐香撲麵而來,一刹那與惜紅牽手的嫣紅立時察覺到了她的僵硬,不由去看惜紅的臉,這一瞧之下卻在惜紅麵上看到了然退縮畏葸之意,她大是詫異。


    惜紅自來惜紅館,被打扮了起來之後,舉止作派無一不像大家小姐,卻因著在床上另有一番風流嫵媚,極抓男人,眾女所不及也。因此到館不久,便穩坐了頭牌之位,入幕之賓不知凡幾,怎麽的今日卻這般躊躇?


    不由得嫣紅細想,那領頭的軍漢已經催促了眾女往二樓而去。


    二樓最大的雅間裏,一群軍人鬧哄哄不止,眾女到得門前,那軍漢推門便進,邊行邊朗笑道:“我請了惜紅館內的姑娘們前來為將軍賀喜,今日大家好生樂嗬樂嗬。”


    闊大的長桌上擺滿了酒菜,最上座坐著的俊美青年眉宇間笑意滿滿,杯酒間應酬隨意,言談自若,在一眾粗莽的軍漢裏越發襯得人豐姿玉樹,偏他今日未著軍服,隻著錦袍,眉間尚有武將在戰場上磨礪出來的鋒銳之氣,有別於一般的清貴公子,除了惜紅,進來的女子們俱被迷了眼,一時裏心如鹿撞,各個俱在心中驚歎:這位燕將軍真是好一位英俊兒郎……


    燕檀眼角餘光輕飄飄往門口一瞬,已瞧見了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熟悉是因為,這人曾與他同床共枕,陌生卻是因著那臉上的表情,不過三年,當初那張素淨絕美的臉上已染滿了風塵之色,眉間已有倦意,甚直那僵硬的,帶著些惶然討好的笑容的臉都陌生到讓他足以覺得,當初受傷初愈之時,滿大街到處找尋她的日子,已經恍若前世。


    這個惜紅,自然是懷香。


    命運以一種奇怪的方式,讓他們二人在經年之後,在這樣一種情形下見麵。


    雅間裏亂哄哄一片,眾武將分派姑娘,惜紅是頭牌,自然要伴在燕檀身邊。


    她硬著頭皮,一步步向著燕檀走去,短短幾步,便似走完了一生的時光。彼時她棄如敝履的,如今卻要她在泥濘裏仰望,宛在九天之上,一生難達。


    那個俊美的青年隨意坐在那裏,隨意閑談,隨意的伸過喝完的酒杯來,等待著她替他斟酒,隨意的看著座中部屬摟著姑娘飲酒取樂……不過是他公務閑暇之餘的片刻放鬆而已。


    她原來已經不值得他皺一皺眉頭,動一動情緒。


    波瀾不興。


    惜紅腦中嗡嗡亂想,坐在他身邊連呼吸也想藏起來……藏到他看不見的地方。


    走的時候,隻等眾屬摟著姑娘而去,在嫣紅羨慕的眼光裏,惜紅戰戰兢兢的隨侍在他身邊,卻見他轉頭來,俊朗的眉目幾乎要貼到她麵上,在距她一寸遠的地方堪堪停了下來,唇邊滿是淡淡笑意,旨在陳述一個事實。


    他說:“我現在相信,這才是你想要過的日子,錦衣玉食,綾羅綢緞……”他惡意的停了一下,才緩緩道:“夜夜換新郎。”


    懷香被這句話砸懵了,眼看著他大步揚長而去,欣長的身影從樓梯口一路向下,步步踩在她殘存的自尊上,瞬間將她最後一點自尊踩成了瓦礫,踩成了粉末。


    她一直不明白,像她這樣被選了出來的美貌女子,不就是應該被人錦衣玉食的供養著,觀賞著,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好日子嗎?


    難道她這樣的想法也錯了嗎?


    她緊攥著酒樓的樓梯扶手,要狠狠將指甲緊摳著扶手,才能製止自己衝動之下追在他身後,緊緊追上他,泣求他帶著自己回家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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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回想起來,其實與燕檀在一起住在小院裏的時光,是她這一生唯一的自由時光……


    後來的後來,好幾年之後,她努力爭取,終於被何五娘相中,收做了幹女兒,成了惜紅館下一任的鴇母,在每夜紅燈籠高高懸掛,恩客們淫邪的目光裏,或者與不同男人肌膚相觸的歡、欲裏,偶爾回想起自己的少年時光,腦海裏總會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一年的殘冬,積雪未盡,她挾著小包袱一步步離開小院,總以為是在奔向美好的新生活,卻是背離了自由美好的生活,泥足深陷,回頭無路。


    原來,她最想要的就在手邊,被她隨手而棄。而她畢生追尋的,不過是一個遙遠的海市蜃樓。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到後天中午十二點,還差一萬二……淚目,看來這兩天在狂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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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坐火車回到蘭州……就木有閑過。


    嫂子陰型血第三胎,在醫院住了二十多天,小侄子生出來肺發育不太好,在醫院住了十天,我回來的第二天小侄子出院,總算母子平安。


    這娘倆回家,家裏頓時人仰馬翻,新添了人口忙碌的要命……好幾次坐到電腦前麵……困的打盹……


    媽媽過段時間做手術……所以,最近更新真是要命,對不住大家了!


    不過這本書準備八月十號到十五號左右完結……握拳,一定會完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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