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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檀在裴東明家住了兩日,便死活要回自己家去。


    這兩日書香與裴東明盡心竭力的照顧他,隻是裴東明隻請了兩日假,且這兩日也是早出晚歸,大戰之後,營中還有許多事要處理,並不能整日在家。


    家中隻剩了書香一人,郭大嫂子倒是時不時進來探看一回,又囑咐了書香食補的法子。


    書香手腳勤快,這兩日換著花樣的做了給燕檀吃,一向膽小的蓮香都過來探望了兩回,反倒是身為燕檀媳婦兒的懷香再未曾上過門。


    書香抽空特意去了一趟懷香家,進門便見院中積雪覆蓋的足有半尺之厚,連條道兒都未曾清理開,廚下冰鍋冷灶,進得臥房,房中淩亂不堪,雖攏著幾個火盆,但還是止不住的冷,桌上正擱著不知幾時吃完的好幾幅碗筷,懷香正散著頭發在被窩裏睡著。


    見她上門,懷香眉心不自覺的皺了皺,生怕是書香催促她去照顧丈夫,又捧著腦袋朝後倒了下去,“哎喲,我真是不舒服。書香啊,我家夫君就勞你照顧了。”


    書香一進門就見到這幅樣子,本來心中就有氣。


    她不能理解懷香的心腸。本來就算兩個人是相熟的人,這兩日懷香也應該去瞧一瞧吧?更何況二人還是夫妻,如今也有了燕檀的骨肉。


    “姐姐是哪裏不舒服,要我去請大夫嗎?”


    懷香從被子裏伸長脖子,一副有氣無力的模樣,“不用了。我這是吃東西不舒服,聞著味兒就想吐。這兩日特別想吃你做的雞蛋麵。”這兩日因著燕檀在書香家,黑子早晚也回了家,她這兩日隻得在外麵瞎湊和,連個蹭飯的地兒也沒有了。


    書香心中厭惡,隻覺她冷血無情,哪裏還願意替她做飯。


    “姐姐你好好養著吧,燕兄弟那裏有我。”


    說著氣呼呼的回家去了。


    燕檀這兩日在她家中見慣了她溫婉的笑容,今日忽見這小嫂子怒氣衝衝回得家來,心中大略猜出點端倪,當下不動聲色道:“嫂子這是去了哪裏?跟別人生氣了?”


    聽裴大哥說,這位小嫂子雖然年紀尚小,但脾氣卻是極好的,被郭大嫂子罵的雞飛狗跳也不見生氣,還在他耳邊念叨,郭大嫂子是個真性情的好人,能惹她生氣的人事大約真的很少吧?


    書香正在氣頭上,回來便氣得拍桌子:“好吃懶做無情無義的東西,還當自己是鳳凰呢,有本事找根梧枝去落?!”


    燕檀一聽這話,心中更是確定,但嘴上卻道:“哪個人這樣氣了嫂子,不如讓裴大哥回來去教訓她替你出氣?”


    “我這是在替你不值!她是什麽東西?竟然也敢這樣糟蹋人?燕兄弟,照我說你就將她休了,回頭再娶個好的,也強過受這份氣!”


    話一出口她便後悔了,猛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驚恐的盯著燕檀,生怕他大怒。


    她隻是氣極了懷香所為,一不小心說了實話而已。


    懷香再不堪,也已經身懷有孕,拆人姻緣這種事,實在不應該是她來做。


    哪知道躺在炕上的人卻麵帶微笑瞧著她:“嫂子這是為我著想,燕檀怎能不知。隻是她目下正懷著孕,且等生下孩兒再說吧。”


    到了晚上裴東明回家來,他便提出要回自己家去。


    書香慌了,站在那裏隻差哭出聲來。


    “燕兄弟,我真不是有意要說那些話的……”


    裴東明隻當她二人鬧了什麽言語不合,連忙向燕檀陪罪:“燕兄弟,你嫂子年紀尚小,要是說了什麽冒犯的話,你也別記掛在心上,就在家裏好生養著。”


    燕檀見他們夫妻同心,更添幾分黯然,強笑道:“大哥這是想哪裏去了?嫂子是為我不值,說了兩句,好賴我還分的清。隻是我也不能長久住在你家裏,若是嫂子疼我,就多做些好吃的給我送了過來。我也好些年未吃過這麽合口的飯食了。”


    裴東明與書香拗不過他,別無他法,隻得送他回了自己家。


    他們幾個人去的時候,房裏攏著火盆,還是那幅淩亂的樣子,懷香正m在被窩裏,頭未梳臉未洗,見他們將燕檀送了來,大吃一驚:“你……你……我不會做飯。”


    她半天才憋出一句。


    說實話,她心中倒從未想過要照顧這個重傷的男人。


    裴東明皺著眉頭瞧著房裏,簡直不能想象這房裏還住著一個妙齡女子,還能髒亂成這般模樣。


    他心中又後悔了,想帶了燕檀即時回家,卻被燕檀攔下:“裴大哥,你請了這兩日假,恐怕這幾日都要宿在營中,家中隻有我與嫂子兩個人,說出去也不好聽。隻盼嫂子疼我,每日送些吃的過來給我就行了。”


    裴東明想了想,明日自己便要回營,也隻得如此了。


    夫妻二人安置好了燕檀,隻得怏怏回得家來。


    這時候裴東明才有暇細問書香說了些什麽話。


    書香這一個多月以來焦慮難安,心中本就如緊繃的弦一般,好容易打了勝仗,裴東明又平安無事,這才放下吊著的一顆心,這番折騰,倒將平日防備的心去了十之六七,當下竹筒倒豆子一般氣咻咻在被窩裏將懷香痛罵了一番,又將自己在氣憤之中勸燕檀休妻之事講了一遍,倒引得裴東明笑道:“娘子與為夫當真齊心一致,先時在城樓上,我與燕檀值守之時也這樣勸過他……任是個貌比西施的,不將燕檀放在心上,也是枉然。”


    說到這裏,他又深感自己幸福,擁著自家小娘子綿軟的身子,大手也不規矩的在她身上點火,又囑咐了一句:“瞧著她那樣兒的,也不是個賢惠會下廚的,不如從明日起,燕兄弟的三日三餐你都送了過去吧。”


    書香應著,衣衫早被他剝的幹淨,繾綣溫柔,又是春宵一度。


    第二日裏她便早早起身做了早餐,提著送了過去。


    懷香還在被窩裏未曾起來,被她的敲門聲驚醒,迷迷糊糊的轉頭,卻對上身邊一對寒潭一般的眸子,當下清醒了,又暗暗懊惱,也不知道他醒來多久了?


    他這般呆呆瞧著自己的睡顏,莫非是犯了癡?


    她對自己的容貌從來自信,這時候又在心裏想著,他這樣的粗漢,竟然有幸得了自己的身子,定然是萬般不舍,連她睡著了也癡癡瞧著……當下是又得意又為自己心酸。


    她這副模樣,本應該是在大戶人家後院裏穿金戴銀的富貴身子,怎的就會平白無故便宜了這粗漢?


    她憤憤不平起身來,隨便將頭發在腦後挽了挽,皮了件衣服便去開門。


    見書香提著籃子進來,又高興起來。燕檀回家來也有回來的好處,這不,天剛亮書香就送了早餐過來,也省得她在四處打饑荒,不知道去哪家小飯館吃飯。


    邊城一般的飯館吃食總流於粗陋,味道又平常,大約隻能果腹,她在書香家蹭慣了飯食,這幾日已經食難下咽了。


    “妹妹倒勤快,這一大早的就做了飯來。正好我跟夫君都還未曾吃早飯呢。”


    燕檀看著這女人,心裏抱愧,自己一句話想吃書香的飯,她便做了送過來,但他娶的這位也太沒有眼色了吧?


    不過書香今日心情極好,笑咪咪道:“姐姐說哪裏說,你想吃妹妹做的飯,有空我再做了給你吃,隻是這早飯你還真不能吃。”


    說著從籃子裏拿出一個小小陶罐跟一個碗來,倒了滾湯的半碗熱水來,遞了給燕檀:“我就知道姐姐還睡著,索性連開水也一並提了來,燕兄弟正好漱漱口,再熱熱喝兩口水就可以吃早飯了。”


    懷香不信邪,上前去氣嘟嘟的掀開了籃子裏另一個小陶罐,一股藥味撲鼻而來,再掀開一個砂鍋,竟然也是一股奇怪的味道。


    書香笑咪咪服侍了燕檀喝水,見懷香這番動作,接過燕檀喝完的碗,上去將藥罐蓋了起來,從另一個砂鍋裏舀了一大碗雞塊粥出來,拿了籃子裏的筷子送了給燕檀。


    她心中不喜懷香懶惰,昨晚見她房中桌上放著好幾幅碗筷,平日又是一個人過活,思忖著定然是攢了好幾日的碗筷,今日過來,便連燕檀喝的熱水碗筷之類皆從自家拿了幹淨的過來。


    這會見燕檀開吃了,這才坐在條凳上,笑道:“姐姐有所不知,燕兄弟失血過多,我特意去尋了仁安堂的古大夫開了幾個藥膳方子調理補血,這藥膳之中有些東西乃是活血化淤的,


    你尚在孕中,萬不可碰這些東西。”


    懷香悻悻站在那籃子旁邊,幾乎都要生起氣來:“那我吃什麽呀?”


    書香摸摸鬢角,笑的狡黠:“姐姐每日吃什麽我哪裏知道啊?我家夫君隻囑我每日要照顧好燕兄弟,他可沒囑咐我每日做什麽給姐姐吃。”


    懷香狠狠瞪她,這話若是蓮香說的,她十萬分相信。


    蓮香那是以夫為天,賀黑子的話比聖旨還靈驗,隻要賀黑子不讓做的事,或者沒有吩咐的事,她一步都不多走多行。但書香是什麽人啊?夫君不在家,能將半個院子都翻了,在家裏翻牆打洞,隻差把屋頂掀了的人物。


    這死丫頭就是故意的!


    書香笑微微坐在那裏,盯著燕檀吃了兩碗藥粥,又從籃子裏拿出個幹淨的碗來,拿了早熬好的藥來,遞了過去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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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檀默不作聲喝了藥,又被書香服侍著漱了口,重新躺回被窩裏去,胃裏的粥暖暖的,很快便再次睡著了。


    這場大戰耗時太久,他已經很久沒有好睡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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