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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黑子大腦袋朝著院子裏張望了好幾次,耳朵裏聽著姑娘們清脆熱鬧的笑聲,心裏貓抓一般的癢癢,被院門口的守衛強攔著,一步都闖不進去。


    守衛苦口婆心的勸導:“賀校尉,不是我等不放您進去,實是軍師有令,男女有別,不能放人進去的。”


    賀黑子是全軍出了名的勇猛,缽子似的鐵拳一拳頭打下去,能把老虎的腰骨打斷,校場比武之時除了裴校尉,沒人敢與其爭鋒,他可不想惹惱了這個魯漢子,回頭被他揪著上校場去,被揍了都沒處講理去。


    賀黑子亮出他那口大白牙,討好的拍著守衛的肩膀:“兄弟,你在這門口守了兩日,可知道一位叫蓮香的姑娘?”


    裴東明的話固然可以聽一聽,可是左將軍說了,遇事沉著冷靜,多多觀察思考,總是沒錯的。盡信裴東明那是不可能的,本著先鋒探路的精神,一早操練完畢他就摸了過來,圓潤不圓潤,他總要遠遠看一眼才放心。


    守衛苦著臉陪笑:“賀校尉,您也知道,這裏麵也沒有小的媳婦兒,而且她們也不常出來,我們怎好貿然問她們的名字呢?至於您說的這位,我們可真不知道是哪一位!”


    賀黑子不死心,在院門口轉悠了好幾圈,忽然憋著嗓子長長的吼了一聲:“東院的蓮香妹子唉~~~西院的哥~~~”


    房裏的姑娘們聽到這悠長嘹亮的歌聲,相顧而驚,這般俚詞豔曲在林家幾時又聽到過?震驚過後,目光齊齊對準了坐在那裏的蓮香,見她漲紅的臉似乎要滴下血來,頓時相擁笑作了一團,唯有書香心頭劇震,霍的站了起來,麵色大變。


    這調子聽在她耳中,隻因太過熟悉,她幾疑是夢,反倒說不出一句話來。


    後世裏,傳唱大江南北的陝北民歌與這調子何其相似?


    她怔怔立在當地,蓮香雖羞窘難言,但見她神色有異,生怕她為了自己出頭,正欲拉她坐下,方伸出手去,已落了個空,書香已經大步朝著外麵走去,她緊跟著站了起來,卻不敢追出去,隻得探頭朝門外偷偷瞧……


    “一日不見妹子~~~~~想……”


    賀黑子唱到一半的歌卡了殼,最後的“想死個哥”四個字硬生生吞了下去,看著腳下生風從房裏出來的纖瘦的小姑娘,黑臉變得極度難看。


    這就是裴東明替他瞧好的豐潤的媳婦兒?


    瘦成這樣兒的,還能生得出兒子來嗎?


    姓裴的這是在坑我!想讓我賀家絕後!


    賀黑子捏緊了鐵拳,咬著牙恨恨的想:看下次老子不在校場裏將你的人腦子打成狗腦子才怪,讓你這般哄騙我!


    “你會唱信天遊?”書香小心翼翼的問眼前這個大熊一般的漢子,心內極是忐忑。


    “信天遊是啥?”


    書香忍了又忍,才將心裏難過的滋味壓了下去,果然能在這裏遇見個同她一樣掉落異時空的人,純屬空想。見賀黑子轉身欲走,連忙喊住了他:“喂,這位大哥,你可是相中了我蓮香姐姐?”


    能站在這門口唱歌的男子,多半是這次婚配的人選。這漢子生的鐵塔一般,萬一是個固執的,與裴東明搶起蓮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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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黑子雖然生的粗莽,但其實人也還算細心,聽了這話忍不住雀躍:“你不是蓮香姑娘?”


    隻要不是蓮香姑娘就好。


    他複又欣喜的扒著院門朝裏瞧,隱約瞧著房門口一個側影,可是那姑娘死活不肯站出來讓他相看。


    書香見他這番急迫的心情,暗道事有不妙,不知道這大黑個子性子如何,萬一他打起女人來……還是要盡早讓他打消娶蓮香的主意。


    她從院門上將賀黑子扒下來,“這位大哥,蓮香姐姐跟我情同姐妹……”


    賀黑子雙目立時直了,這不起眼的幹瘦的小姑娘原來是小姨子啊?當即打起精神,轉頭來熱情應對。


    “我姓賀,就叫賀黑子。”局促的搓搓大掌,這小姑娘人雖然瘦是瘦了些,但眼神太利,真是比見丈母娘還讓他緊張。


    “原來是黑子哥啊!”這傻大個瞧著是個老實的熊孩子,被她拿出班主任看遲到小學生的目光來一打量,立馬規規矩矩站好了軍姿,書香心頭悶笑,決心好生盤問盤問。


    “黑子哥啊,你打不打女人?”


    賀黑子漲紅了臉:“媳婦兒是娶回家來疼的,給我生娃的,哪裏能打?”


    “那黑子哥啊,你爹打不打你娘?”


    看豬看圈,據說嫁人不光要看對方可靠不可靠,總還要看看對方的爹娘難不難纏。這時代的公婆那就是媳婦頭頂的天。


    賀黑子不知不覺隨著書香走出去好幾步,一張黑臉快漲成了豬肝色,終於垂頭喪氣的憋出來一句話:“我爹從不打我娘,不過……我爹常被我娘打的滿院子亂竄……”大約是覺得這事太過丟臉,大腦袋幾乎要垂到了胸口。


    可是蓮香的妹妹來盤問,他又不好不說實話……


    書香“噗”的一聲笑了出來。


    這漢子耿直又可愛,在毫無選擇的餘地之下,其實____她可以為自己選擇這樣一個人吧?


    不過事實完全出乎意料。


    賀黑子被她一路盤問著到了連存院子裏,當她向連存直言,看上了賀黑子,想嫁給賀黑子,連存雖然麵色古怪,倒也未曾說些什麽,反倒是賀黑子跳了起來。


    “你說什麽?我不要娶你!堅決不能娶你!”


    書香兩世為人,初次向個男人求婚便铩羽而歸,麵色難看可想而知。不過時不待我,隻怕過了這村就沒有下一家店讓她挑了,她暗中咬牙:小樣的!難得姑娘我肯嫁,你這傻熊居然不肯娶?!


    不過這會惹毛了賀黑子,更不知道要嫁給誰去。這家夥幾句話就知道是個耿直犯軸的人,隻要哄好了他,回頭大不了學他娘……能威武的將黑子他老爹揍的抱頭鼠竄的女人,肯定是當世巾幗……


    “黑子哥,我會寫字算帳,洗衣煮飯……”她巴巴的扳著手指頭,希望賀黑子能夠回心轉意。


    哪知道賀黑子聽到這話,被蜇了似的往後退,拚命擺手:“那我就更不能娶你了!”


    書香完全傻了。


    難道她要說自己不會?


    難道那位巾幗大娘教導自己的兒子與眾不同,所以她的兒子娶妻的要求也與別人不同?


    連存拈著胡須看好戲。


    小丫頭進一步,黑子退一步,她雖口舌伶俐,但黑子卻避她如蛇蠍,高大剛猛的身子眼看著便要被逼到角落裏去了,怎麽瞧怎麽喜慶。更何況――剛剛出現在房門口的裴東明黑著一張臉,看著自己挑中的媳婦兒逼的賀黑子快哭了。


    “黑子哥,你就說嘛,你看不上我什麽?你說了我改!你不中意我哪一點,我改還不成嗎?”


    書香也快哭了!


    求個婚咋這麽難?


    那些男人們都是怎麽求婚來著?


    她腦中快速回憶著前世的經驗,期望能夠盡快扭轉局勢。


    賀黑子黑臉快燒了起來,從來沒見過這麽膽大的小姑娘,他局促的將自己的長手長腳全縮了回去,企圖隱身一般,不過體積過於龐大,難以實現。


    “姑娘……我……我……你這樣挺好的……”這是非要逼著人家講實話嗎?


    書香提醒自己,一定要放軟放柔了聲音,不要把這黑大個嚇回去,等成了親關起房門來再好好收拾他。看他這畏縮的樣子,巾幗大娘的家風看來就要由自己來繼承了。


    “黑子哥,你要是嫌我這些東西都會,我其實……也可以不會這些東西的。你要是樂意給我洗衣煮飯……我也不介意的。”


    賀黑子鼓起勇氣反駁:“這些都是女人做的活,你怎麽能讓我做呢?”


    哦,原來這黑大個還是跟這裏所有的男人一樣,都有些大男子主義,信奉女主內男主外的啊?!她還以為巾幗大娘教育得當,黑子大伯其實下廚煮飯呢。


    “好好好!黑子哥不想幹就不幹,我來幹。不過你可得娶我……你再不娶我……再不娶我我就哭了……”都說女人的眼淚是終極秘密武器,也不知這黑大個怕不怕女人哭?


    書香背過手去,在自己背上使勁掐了一把,霎時疼的滿眼淚花,效果頓時驚人的好。


    “黑子哥……你……”熱淚一串串砸下來,賀黑子心內委屈,他明明才是被逼婚的那一個,為什麽這小姑娘反倒哭的這般傷心?


    門口站著的裴東明將這一幕瞧進了眼裏,唇角忍不住輕揚。


    黑子兄弟,好樣的!


    賀黑子伸出手去,想要替她擦淚,滾燙的熱淚頓時砸在他的手背上,仿佛被燙了一下似的,他忙忙縮回了手,小姑娘哭的氣咽難言,一抽一抽的問:“黑子哥……你……你娶不娶我……你快說啊……”


    娘的,逼個婚真難!


    書香拚命擠眼淚,心裏忍不住暗誹。


    “你生的這樣瘦,看著就不是好生養的,還會讀書識字,肚子裏腸腸彎彎不知道有多少,你打死我我也不能娶你!”賀黑子鼓起勇氣,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嫌棄的看著書香。


    書香的眼淚在眼眶內滾了幾下,停住了。


    原來瘦也是被嫌棄的理由啊?


    兩天之內不知道能不能吃胖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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