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眾人退去,靜室之內,隻剩下莫陵與百花仙姑相對而坐。


    百花仙姑隨手響指一彈,氣勁衝湧而出,將躲得遠遠,凝神運氣,試圖偷聽牆角的李承安和張蟾震得耳膜生疼。


    一國女帝,江湖老炮,五官緊皺,麵容扭曲。看得陳素衣直翻白眼:“你們真是……”


    李承安連連按揉著雙耳,撇撇嘴道:“陳宗主就絲毫不好奇?”


    “自然好奇。”陳素衣淡淡道:“但我更清楚,若非他們願意,這個牆角,誰也不可能聽得見。”


    李承安微微一怔,反應過來:“好啊,陳宗主,你這是讓我倆做先鋒斥候探路唄!”


    陳素衣不置可否,聽不著牆角,轉身離去。


    李承安哼了聲,張蟾罵罵咧咧,也跟著走了。


    “孫女頑劣,還請莫先生不要見怪。”


    “嗬,誤交損友,也請何仙子,不要取笑。”


    靜室之內,久別重逢的兩個老朋友,先後各自開口,照目相對間,不約而同笑了起來,笑中除了愉悅之意,還有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想不到,你連孫女都有了。”莫陵感歎說道:“百花仙姑,百花仙宮,故事聽了不少,確是沒想到,居然是你。”


    “仙姑?別人這麽稱呼就算了,你好意思?”


    “口誤,口誤。”莫陵一笑道:“仙子莫怪。”


    百花仙姑淡笑兩聲,看著莫陵,語氣深沉:“你的傷……”


    “習慣了,小少爺交友廣闊,托他的福,迷霧森林的朋友送來生機至寶九瓣蓮。這才能偶爾露兩下手唬唬人。”


    莫陵笑了笑道:“如若不然,今天怕是嚇不走商皇武東。”


    百花仙姑神色一正:“此事,還要多謝……”


    “好了,道謝的話,你孫女剛才已經說過了,老朋友就不用這麽客氣再說一遍了。”


    莫陵笑著擺擺手打斷,緩聲問道:“這些年,可還好?”


    追憶往昔,百花仙姑不禁麵露滄桑之色,看著麵前久違的故人,心中五味雜陳:“這說來,可就話長了啊。”


    莫陵笑了笑道:“那這桌上,少了瓶下故事的好酒啊。”


    百花仙姑搖頭輕笑:“你如今,倒是不像以前那麽悶聲不響了,還會說趣。嗬嗬,好吧,今日,就好好說道說道,你我這些年的故事。來人,去備好酒好菜過來。”


    頃刻,美酒陳列,珍饈擺盤。久別重逢的兩個老朋友,酒逢知己千杯少,更似有說不盡的往事如煙,一直到天色漸暗,都還在添酒加菜,絲毫沒有要散席的意思。


    “奶奶性情素來高冷,還從未對誰如此熱情過!”


    “那家夥平日裏金口難開,也從沒見他和誰聊得這麽起勁過!”


    毒王張蟾與李承安麵麵相覷,都是一副嘖嘖稱奇的模樣。


    ……


    ……


    明月如鉤,冬夜寒涼。


    大燕皇朝,西南地界。


    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世事無常,有人闊別經年,不曾想還有重逢之期。而有人,卻自此陰陽兩隔,再無相見之日。


    荒野山坡,靜夜無人,陳敏眼眶微紅,將親手雕刻好的靈牌放置在地,旋即對著遊龍峰主的牌位恭敬叩首,拜行大禮。


    妹妹,諸多同門,如今又是如父恩師。


    “師父……”陳敏忍不住悲泣出聲,發泄情緒往地上狠狠捶了幾下拳頭,隻砸得玉手柔夷,沾塵染血。


    風中忍不住的一聲歎息,輕微的腳步聲響起時,陳敏頓時像炸毛的野貓,滿臉戒備,驚身而起。


    待看到慕容海緩步而來後,略顯慌忙地擦了擦眼淚,匆匆見禮:“慕容師兄。”


    慕容海遞過一方巾帕:“擦一擦吧,你那手和衣袖,又是血又是土的。”


    “多謝師兄。我自己有。”陳敏略感窘迫,取出手絹。


    慕容海隻得將自己的巾帕收回,一撩衣擺,也對著遊龍峰主的牌位行了祭拜大禮,旋即起身,歎息說道:“師妹,節哀吧。”


    “慕容師兄……”陳敏語聲弱弱,有點委屈,有點無助:“我,隻剩自己一個人了。”


    慕容海苦笑兩聲,感慨萬千:“我明白。雖然,身邊還是有不少同門在側,稱不上什麽孤家寡人。但自從父親戰死洛山後,我也時常覺得,這往後的路,好像就得我一個人自己走了。”


    陳敏聞言,頓有共鳴之感,心情愈發悲傷,眼淚霎時橫流,再難壓抑。


    慕容海猶豫了下,還是上前,雙臂微張,還沒說話,陳敏已忍不住撲入師兄懷中,一時痛哭失聲,淚如雨下。


    “哭吧……”慕容海輕輕拍了拍陳敏的背,安撫說道:“哭出來就好了。”


    陳敏發泄地哭了一通,時間不算太久,慢慢緩過神來,劇烈的情緒稍退,冷靜之後,看著慕容師兄衣襟上的鼻涕眼淚,猛有尷尬之感。


    “無妨。”慕容海不在意地笑了笑,隨手施展術法,稍作清潔,同時說道:“柳師兄召集大家議事,我過來喊你。你若是情緒不好,我替你告個假去吧。”


    “不必了。”陳敏拾起牌位放入空間道具中,壓下悲傷的情緒與紛雜的念頭,聲音微帶沙啞:“我還好。”


    “不要硬撐。”慕容海緩聲勸道。


    陳敏倔強道:“真的沒事。”


    慕容海輕歎口氣,沒再多勸,兩人相伴,信步返回駐紮之地,走進主將的軍帳中。


    帳內,領將之人以大燕洛山國宗為主要的這支軍隊,柳正卿,周妙,蘇明,有琴雨等分量大的幾位將領與同門,都已到齊。


    陳敏傾身致歉:“抱歉,讓幾位師兄師姐久等。”


    都是在洛山共同生活多年的同門,田震卿對陳敏來說如師如父,這點大家心知肚明,遊龍峰主對陣商皇武東,戰死紅河穀,這事對陳敏無疑是巨大的打擊,看那微紅的眼眸就能猜到怎麽回事。


    故而,沒人指責姍姍來遲的陳敏什麽,有琴雨一指身旁空位,溫和說道:“還好,我們也剛到,陳師妹,慕容師弟,過來坐吧。”


    “多謝有琴師姐。”陳敏依應道一聲,與慕容海一同過去坐下。


    柳正卿長出口氣,神色微肅:“好了,人都到齊了,就不廢話了,直接說正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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