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的竹葉飄零而下,孤寂的長空劃過一道孤鳴。暗色的天輝撒下一層帷幕,遮掩了無盡的哀慟。


    楚香然依舊在一邊低聲啜泣。而楚墨瀟已經恢復平靜,不再痛苦抱頭,也不再喃喃自語。隻是靜靜地坐在原地,不說話也不悲慟。


    鳳幽雪就這麽坐在椅子上看著她,等著她的平靜。吩咐了人把夜離容帶回去好好休息。又讓人安靜地帶著楚香然和藍澤玉一併下去。


    而他則推著木製輪椅慢慢向坐著的女子靠近,推至她麵前,看著她低下的頭,伸出手來,語氣低淺輕緩,「地上涼,不起來嗎?」


    聽著這樣熟悉溫柔的語氣,楚墨瀟慢慢抬起了頭,眼底看到是一雙溫柔注視的眼眸,那張萬年都不曾變過的謫仙之貌,還是同以往一樣,讓她依賴,不舍。


    他眉間的紅蓮是如火的熾熱,膚若冰霜,眉若柳墨。


    她眼淚一下子湧出來,一從地上起來,一頭紮進他的懷抱,緊抱著他的腰身,頭埋在他的胸前,低聲抽噎,盡量用她平靜的語氣叫著他的名字,「阿雪,我回來了!」


    說罷,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眼淚落入他的衣襟,染上了他的胸膛。


    刺痛著他的心,胸前隱隱發燙。


    鳳幽雪微微怔住,然後緩緩抬起手,輕撫著她的墨發,眼裏帶著愛憐,唇邊是如往的柔和笑容,語氣依舊溫柔不變,「嗯!我的鳳兒…回來了!」


    眼角的笑意更盛,如視珍寶般輕攬著她,讓她在他懷裏哭泣,也覺得是如此真實和幸福。


    他的鳳兒…終於回來了。


    楚墨瀟靜靜地撲在他懷裏,身子一下一下的起伏抽泣。她什麽都想起來了,什麽都想起來了。


    她是鳳瀟,鳳宮的鳳瀟,鳳水潺潺,綾羅瀟瀟!這是天地之間,地獄深處鳳宮宮主替她取的名字。


    而她懷裏的人,是鳳宮的宮主,也她最親最親的人,阿雪!


    千年之前,地獄兩生之靈物,天地孕育而生。同一靈石冥水河畔生長,她晚他百年出現,隻懂得汲取靈力,沒有靈識,什麽也不知道。


    她隻知道每天都會有源源不斷的靈力被她吸取。卻不知,她吸取的是他修煉百年的靈力。她不費吹灰之力便奪了屬於他辛苦修煉的靈力。


    讓他從生長之後便帶了頑疾,無藥可醫。哪怕是上古之體也隨時麵臨病痛折磨消逝的危險。隻因他從生來開始便靈力不足,後天的靈力無法彌補先天的缺失。


    這件事,也是她長大之後才知曉。


    而他卻當做什麽也沒發生似的,對她千好萬好,寵著她慣著她,不論她闖了多大的禍,他都替她解決,保護著她。


    她雖自生來開始便擁有這世間最好的靈體,天資聰穎,悟性絕佳。自小便有天書藥籍,加上她掠奪了許多之中頂級的醫理之術,是以這六界之中,無人醫毒之術能勝過她。


    如果不是她自生來開始便吸取了阿雪大半靈力,阿雪也不會常年困於鳳宮,不能見外界之景。


    亦不會身體每到月圓之時便虛弱冰冷,隻有回到出生的靈石邊,在冥水河畔泡水休養,接受惡鬼的撕咬。


    更不會去浮生宮……


    慢慢地,她的眼淚止住,從他懷裏抬起頭,看著他眉間越發深紅的紅蓮,語氣微低,「阿雪,你的腿…怎麽了?」


    為什麽他現在要坐在輪椅上?


    鳳幽雪抬眼看著她,她能回來,她的記憶裏有了他的存在,記得他便是最好的事,除此之外他再別無所求。


    他唇邊輕柔地笑,兩眼溫柔地看著她,搖了搖頭,「無大礙,鳳兒不用擔心!」


    他不會告訴她,為了救她回來,他耗費了所剩不多的靈力,以自身為代價,十年之期換她轉世重生。


    封了那個人的記憶,讓那人忘了她,浴火而生來到人世。


    從她回來之時,恢復記憶,他便知道自己的生命便隻剩十年。成為一個沒有靈力的上古之體。


    若是當初他多次警告她,或許她便不會執意而為,嫁給了那人,起了誓,引發了體內的天咒。


    墮魔不魔,成妖不妖,失去神智,隻懂得奪與殺!隻會遵從內心深處被掩埋的想法,挖了那人的…心。


    若是他知道她體內的天咒會讓她殺了那人,讓她為了他魂飛六界,他一定會阻止她!


    他眼裏含著淡淡笑意,看著她有些失落的眼眸,輕語,「鳳兒,你還是去…看看他吧!」


    鳳幽雪知道,她的心裏此刻最想念的人,不是他!最放不下的人,也不是他!溫柔如玉的眼裏劃過一道落寞。


    楚墨瀟聽到他的話,心裏驀然一滯,慢慢從他麵前起來。眼裏有些憔悴,手扶在他的椅把上,微微出神。


    點了點頭,兩道身影便緩緩消失在深林中。


    到達竹屋之時,已是深夜。


    楚墨瀟立在鳳幽雪身後,眸子裏現出一抹複雜。心裏有些退縮,想見卻又怕見到他。


    鳳幽雪感覺到身後的人止了步,偏過頭來看著她,唇邊是淡淡的笑意,「鳳兒,進去吧!」


    這個時候他恐怕已經醒了,正等著她回去。


    楚墨瀟輕應了一聲,輕踩著步子繞過他身邊,緩緩向那亮著燭火的竹屋走去。


    鳳幽雪看著她走過的背影,眼裏的憂傷淡淡露出,苦澀的勾起唇角,輕推著輪椅慢慢離去。


    暗夜拖曳著長長的影子,孤冷了這漆黑的夜與影。在漫漫長夜裏,誰的心又被冷寂。


    輕推開竹屋的門,裏麵的光線落在她的臉上,帶著無聲的憂鬱。


    屋內,站著一個修長的身影,一襲玄色衣袍襯著他身姿挺拔卓立,單手攏在身後,三千墨發半挽及腰,顯得俊美英氣。


    楚墨瀟邁著緩緩的步子向他走去,心裏藏著害怕。害怕看到他,就會想起前世她親手挖了他的心,成為她前世今生無法逃脫的噩夢!


    要是當初她聽阿雪的話,他便不會受傷,亦不會由高高在上,無情無欲的浮生宮宮主變為一個身中屍毒,患了眼疾,內力不得亂用,隻有僅剩兩年生命的平凡之人。


    走到他的身後,看著他沒有轉過來的身子,她眼裏忽地掉出一滴清淚,緩緩伸出了雙手,從身後輕輕伸到他身前抱住他。


    頭擱在他的背上,細細嗅著他身上熟悉的芬芳,那股淡淡的又難以忘懷的蘭香。正如前世,她就是這樣,安靜地靠在他身後,忘卻一切煩惱。


    不與他鬥嘴,不和他打鬧,也不用每次把他氣得跳腳讓他萬年寒冰臉上生出一絲皸裂。


    也不用故意打碎了他的玲瓏玉瓶,晚上放靈蛇去咬他。


    或許,讓他忘記,是對他最好的選擇。


    夜離容早就感覺到身後傳來的輕微的腳步聲,他故意沒有轉身,想看看她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沒想到卻感覺到腰間貼上來一雙白玉蘭般的手,輕圈著他。背後傳來一股溫熱,她的身子輕輕靠在他的背上。


    他能感覺到,這股氣息很柔和。前所未有的柔和。


    夜離容抬起手,輕握住放在腰間一雙冰涼的手,細細摩挲著她的手指,唇邊劃過一抹輕邪的笑意。


    楚墨瀟靠在他的身後,閉目輕聽他那顆跳動著的心髒,體會著他溫暖的體溫,不願放手。


    身前的人握著她的手,慢慢轉過身來。她也抬起頭,眼眸泛著絲絲歉意看著他。


    他那雙眸子依舊美麗,一如千年般幽深,隻不過那冰冷無情高貴的氣勢漸漸被妖魅邪美所替代。


    在他身上,她感受到更多的是他溫情脈脈,細膩寵愛,更多了人情。


    夜離容眸子微亮,看著她有些哀愁的目光,眉頭一皺,輕問,「阿墨,發生什麽了?」


    今夜他被人送回來之後,吃了楚墨瀟先前給的藥丸,身體恢復了很多。


    不久之前醒來,問了屬下林裏的事,知道楚墨瀟沒事之後他便放下心來,在屋裏安心等她。


    此刻看著她略微失落的樣子,心裏微緊,是不是為了藍澤玉的事……


    「阿墨,對不起,澤玉的事其實我一早就知道。在我們成親那日,他來了府裏,那時候他入魔怔還未深!」夜離容語氣微低,含著絲絲內疚。


    他之所以沒告訴她,是怕她擔心。藍澤玉那時候也不想讓她看見他成為狼人之後的樣子。


    因此在林裏他便想讓楚墨瀟離開,不讓她知道真相,怕她知道後受不住打擊。


    卻沒想,她還是……


    見楚墨瀟靜靜地看著他,目光微憂,沒有開口。


    「阿……」他剛想再說話,唇邊卻被人止住。


    楚墨瀟抬起二指,輕放在他的唇上,嘴角劃過一絲苦笑,話音低柔,「不要說了!」


    她不會怪他,他也不用感到歉疚。


    這一刻,她隻想好好地看著他,看著他的臉,他在記憶裏熟悉的模樣。


    她輕抬起手,眼裏帶著久遠的情緒,輕輕撫上他的臉頰,觸碰著他的眉眼,細細描繪他現在的樣子。


    這就是他,是她愛著的人,他的樣子…好想把他記在心裏,永遠都不忘記。


    夜離容身體微震,感受著她冰涼的手指在他臉上遊走,輕撫。似乎在細細描繪著他的模樣。


    他靜靜看著她的眼,抬起修長的手指,輕輕握住她的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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