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碧樓看向二皇子,「前些日子見過,巧遇而已」,須臾,他的目光又落在楚墨瀟身上,神情不變,略微思索過後,他才輕笑柔緩開口道,「現如今,我還是叫你楚小姐吧!」


    然後他又接著說道,「楚小姐,這是二皇子,今日出來,不分什麽尊卑貴賤,不妨坐下來,我們閑談幾句如何!」


    蕭碧樓給楚墨瀟提醒了一下二皇子的身份,讓她不用拘謹。同時也是在告訴二皇子,別用身份欺壓她,排斥楚府小姐。今日隻是友人相會,不必顧及太多。


    楚墨瀟點頭,看了二皇子一眼,見他沒什麽反對之意,撩了下衣擺,屈坐了下來。


    「柳熙兄也快坐下來吧!」蕭碧樓對站在一旁的柳熙陰柔道。


    柳熙淡笑,在楚墨瀟坐下後,也走了幾步,繞過二皇子身後,在楚墨瀟對麵坐下來。


    四人分別坐在桌的四邊,二皇子在楚墨瀟坐下來之後,神情略微不爽,逕自喝起酒來。


    之後,放下酒杯,一臉不滿道,「你們說,如今這大哥在父皇麵前博盡了讚賞,重要的任務職位也一併交了給他,名權兩得,那是何等的風光!這是不是說明父皇根本就不重視我這個兒子?啊?」


    幾人表示沉默,並未答他話。


    二皇子眉頭一皺,目光暼向旁邊之人,語氣憤憤道,「柳熙兄,你說說,父皇可是這心思?他眼裏根本就沒有我這個所謂的二皇子?啊?」


    柳熙一股文秀之氣,清眉淡目,聽二皇子如是說,微蹙了眉頭,寬慰道,「二皇子多慮了,太子殿下身居高位,做得自然更多一些,二皇子殿下何必憂心,日後自有鍛鍊機會,如今隻是孰先孰後,能者多勞罷了!」


    蕭碧樓唇邊柔笑道,「柳熙兄說得極是,如今太子為先,分擔更多,他日二皇子在後,亦有過之而無不及!」


    聞言,二皇子目光一亮,眼角閃過一絲野性,一手拍下桌子,笑道,「哈哈,碧樓兄說的對,正是這個理,他日我上位,必定是過無不及啊,還是碧樓兄知我心,來!本皇子敬你一杯!」


    蕭碧樓眼神陰柔,露出一抹柔笑,接過酒杯,輕喝了起來。


    柳熙聽罷,神情顯現出不自然,他……不是這個意思。可是,卻也侷促得不好解釋。


    楚墨瀟把幾人的神情看在眼裏,心裏微頓,這蕭碧樓怕是故意曲解了柳熙的話,話中隱喻他日二皇子上位,做了太子,一樣可以得到更多,比起太子還要更勝一籌。


    如此一來,二皇子高興了,卻也被蒙在鼓裏。蕭家攀附王家,到底是攀附還是利用控製,那就有待考究了。


    見到幾人如今的處境,再聽了幾人對話,似乎也明白了柳熙非要請她會友之意。


    多一個人,也好過被兩人左一句右一句困住,難以回絕的境地。


    恐怕今日是蕭碧樓連同二皇子請了柳熙出來,有意探探他的想法和立場。


    柳熙自知不能回絕,進退兩難,哪知會在街上遇見她!有了楚家的人在,蕭碧樓和二皇子想必一時也不會明著要柳熙表明態度了。


    怪不得二皇子見她一個不相幹之人到來,礙了他的事,會出言譏諷。


    楚墨瀟心思微轉,柳熙這麽做,也隻是躲過一時罷了,來日方長,總有躲不過的時候。


    柳熙既然和藍澤玉相交,澤玉和他也算朋友,那澤玉可知道柳熙的處境,若是知道,可會有幫他的心思?


    抑或是為了世家地位,做一做旁觀者。


    蕭碧樓看著楚墨瀟神情一片淡然,心緒飄飛,他唇邊微動,「楚小姐心思不在此處,可是有什麽煩心之事?不妨說來聽聽,看看我可否解答一二!」


    楚墨瀟收回思緒,靜看了看一臉柔笑對著她的蕭碧樓,臉上笑容淡淡,「蕭先生觀察真是細緻入微,剛才墨瀟就在想一事,那日蕭先生不告而別,墨瀟近日才知,蕭先生原來是京城蕭家人氏,大戶人家,官家子弟。蕭先生的醫蠱之術聽聞頗是厲害,奈何墨瀟還從未見過蕭先生出手,不知蕭先生的蠱術是從何處習得的?」


    蕭碧樓目光微滯,沒想到楚墨瀟竟在思索這個,對麵柳熙也是一副疑惑神情,他其實對楚墨瀟和蕭碧樓如何相識更為好奇。


    二皇子對楚墨瀟不甚在意,似乎本就不把她放在眼裏,對她的話也一併忽略,所以此刻仍然自顧喝著酒。


    楚墨瀟目光炯炯,看著蕭碧樓略帶隱晦的神情,眸光淡淡,開口道,「蕭先生不方便那就不必說,墨瀟心生好奇,隨口問問而已!」


    既然是蕭碧樓這樣問她,她自然要趁機打探一番,她對蕭碧樓的事,查了個大概,但詳細的消息現如今還未送到她的手中。


    她一開始就對他有所懷疑,可能是她氣息敏感的緣故,即便在錦城的一些時日,她與蕭碧樓聊得似朋友無異,但她內心的疑惑自始至終也未卸下。


    再加上蕭婉柔那晚對她咄咄逼人,讓楚墨瀟對蕭府兩姐弟的印象加深了一個度。


    是以她才派人再仔細查查這蕭府姐弟的事。她也才知道原來這蕭婉柔與蕭碧樓乃是同父異母的關係。


    這可有點令人不可思議了!


    片刻後,隻聽蕭碧樓柔笑開口,「幾年前遊歷在外,從他人手中得來一本蠱書,我對這些原本一竅不通,隨手翻看幾頁過後,沒想到卻來了興趣!我曾試用裏麵的法子救過一些人,用法被人稱異,卻沒想隻是隨手而為幾次,竟會被人冠了蠱師二字!楚小姐若是需要,我大可借與你看看!」


    蕭碧樓麵帶笑意,眸間有一閃而過的光芒。


    楚墨瀟靜靜聽著,心下也思索起來,蕭碧樓的話不知真假,不過她對蕭碧樓所謂的蠱書也有些好奇,他真的捨得借給她一本助他聲名遠揚的蠱書?


    她看著蕭碧樓雙眼,頗玩味道,「蕭先生這麽捨得,難道不怕我偷學了去?」


    楚墨瀟一臉淡笑,她和蕭碧樓可沒什麽情分,貿然就答應借她一本書,不是太奇怪了些嗎?


    對此,蕭碧樓依然眸光微笑,語氣輕緩,眉宇劃過一抹無人看得見的陰鷙,「楚小姐與我算是同道中人,既然說了,自然捨得,況且以前對楚小姐說過沒什麽不方便之話,如今對楚小姐也自是沒有舍不捨得一說,楚小姐醫蠱之術若是精進,那時我還可與楚小姐一同探討探討,兩人琢磨好過一人鑽研!」


    「此話當真?」楚墨瀟輕抬眉眼,輕吐幾字。


    蕭碧樓輕點頭,笑道,「我不騙楚小姐!等改日我讓人送到你府上,楚小姐自會覺知我說的是真或假!」


    「那墨瀟就在此先謝過蕭先生了!」楚墨瀟唇角輕彎道。


    蕭碧樓神情依舊不變,「楚小姐不必言謝,能與楚小姐以書交友,是我的榮幸!」


    楚墨瀟靜笑不語,越是心思厲害的人物,越不會輕易拒絕一個人,更不會把內心的想法寫在臉上。


    笑得越是隱晦,則隱藏的東西隻會更多,不會更少。


    而蕭碧樓和她說話間,也不知是出於禮貌之意還是其他,似有若無隱含著陰晦之笑。


    具體是什麽,她也難以猜測。


    楚墨瀟勾了勾唇,看了一眼喝著酒的二皇子,再看著蕭碧樓,「二皇子殿下,蕭先生,今日柳公子與我和含月有約,現在已與二皇子和蕭先生會過麵,這時候該去赴含月的約了!兩位請見諒!」


    幾人聽到楚墨瀟的話,柳熙先是一愣,然後再是一驚,看著楚墨瀟,兩眼睜得有些大,似是不敢相信楚墨瀟這麽明目張膽地說謊。


    隨後也反應過來,對蕭碧樓和二皇子二人一臉歉意,「墨瀟說得對,不說柳熙倒還忘了,今日澤玉兄相邀,算算時辰,也快到了約定的時間了!」


    柳熙站起身,向二皇子和蕭碧樓各示意了一下,「二皇子殿下,碧樓兄,柳熙就與墨瀟先行告退了!」


    蕭碧樓兩眼平淡地看著他,不答話,任由他同二皇子見了禮和楚墨瀟一起出去。


    楚墨瀟轉了身,與柳熙走了幾步,便聽到一個不滿的聲音從後麵傳來。


    「站住!」


    楚墨瀟與柳熙二人皆轉過身,看著那個坐著的人。


    二皇子慢悠悠地從桌邊站起來,看著兩人,目光暗含狠意,語氣刁難,不善地質問,「怎麽,你們這麽急著走,莫非我的地位還比不上區區一個世家子弟?這還不到半個時辰,你們就念著他的約定,忙著赴約,你們就這麽瞧不起我這個二皇子嗎?」


    感受到二皇子微怒的情緒,墨瀟隻是淡笑,「不敢,二皇子殿下名聲顯赫,地位頗高,墨瀟與柳公子豈會瞧不起,隻怕巴結都來不及。隻是與朋友交要言之有信,謹守約定,墨瀟銘記不忘,這乃是為人交友之道!」


    哪隻二皇子冷哼一聲,「你的意思是說,本皇子不懂這些道理,孤陋寡聞?這般譏諷本皇子,若不治你的罪,本皇子豈不無能!」


    楚墨瀟眉頭一皺,這二皇子怎麽對她這般有敵意,即便是她身為世家子弟,可整個世家依然對皇室俯首稱臣,按理說她和二皇子無冤無仇,怎麽這會兒卻逮著她不放過?


    身旁柳熙站出來,恭敬鞠了一禮,渾然不像原先進屋那樣隨意,「二皇子殿下,墨瀟並非此意,二皇子殿下學禮宮府,豈會連這點道理也不知。隻是事有輕重緩急,與二皇子殿下赴約的事自然不是小事,所以我和墨瀟才會先來見過二皇子殿下。但前幾日皇上交由澤玉一些事務處理,澤玉叫我和墨瀟一同前去,替他拿拿主意,若是誤了時辰,澤玉恐怕不能及時交差!」


    聽到柳熙如此說,楚墨瀟唇角輕勾,看來他真的不光是有一副書生氣,相府的二公子,應變能力還算及時。


    二皇子看到柳熙站出來,沒想到他會拿父皇的事來壓自己,看來還真不能小瞧了這個書生!


    楚墨瀟輕笑,「柳公子說得對,二皇子殿下聰靈巧慧,拎得起輕重,且寬宏大量,仁心仁徳,豈會同墨瀟這等小女子計較。二皇子殿下,那麽請問我們現在可以去赴約了嗎?」


    她語氣輕柔,把『赴約』二字踩重了兩下。


    二皇子看著楚墨瀟一副淡笑模樣,怎麽都像是在挑釁他,故意給他戴個高帽子。


    他氣得牙癢癢,但他現在也奈何不了她!隻好怒瞪楚墨瀟一眼,隨後一甩袖,回到位子上坐下!


    楚墨瀟暼了位上的兩人,臉上劃過一抹狡黠,她輕轉過身,和柳熙一塊走了出去。


    「柳熙多謝墨瀟,不,多謝楚小姐相助之恩!」柳熙拱手道,臉上一片感激之意。


    二人以防萬一,出了福瑞樓,來到僻靜無人的街尾,看了看身後沒有跟蹤的人才停下腳步。


    楚墨瀟雙眼凝笑,看著他,「柳公子懂得急中尋助,反應過人,柳公子的聖賢書看來沒有白念!真是難為柳公子了,二虎相爭,不幸被牽扯其中!」


    柳熙聽此,紅了紅臉頰,情急之下,不得已為之,對於楚墨瀟如此明目張膽地袒露,他也有些不好意思。


    畢竟聖人夫子的教導,他也時刻不忘的。平日裏他一心隻讀聖賢書,怎料也逃不開這爭權之中。


    原本,柳熙隱瞞實情,叫楚墨瀟同她一起上去隻是為讓二皇子不逼迫他。


    再怎麽說有楚府人在此,二皇子無論如何也不會來硬的。


    因為時間匆忙,柳熙急著會麵,沒有跟楚墨瀟說明一切,況且,他也無法開口,畢竟這是私事。還牽扯幾個家族的利益,不可輕易泄露。


    他其實一開始看見楚墨瀟在街上,心裏還猶豫不決,雖然楚府大小姐看著精明聰穎,和澤玉是知交,但畢竟身為女子,離京多年,頂多是能力醫術方麵勝過京中女子,其他的權勢爭鬥,她恐怕一時也難理解。


    沒想到,楚墨瀟是如此出乎他的意料,竟然洞破一切,看出他的處境,心思何其敏銳。


    這種人,他打心底裏覺得可怕起來,盡管是一個女子。


    恐怕她也早就察覺到他利用了她。


    柳熙看了看楚墨瀟一臉打趣地望著他,不由紅著臉低了低頭,語氣歉疚,「柳熙十分抱歉,楚小姐請海量,事先沒說明情況,讓楚小姐牽扯其中,柳熙謝……」


    楚墨瀟打住他,擺了擺手,「行了,別扯這些了,你記著欠我一個人情就行,他日再來找你好好算算,我今日就先回府了,告辭!」


    這個柳熙遇事還挺鎮定,不曾想無事之時是如此害臊,跟她說個話,道個歉也臉紅!倒還真符合他的書生形象!


    柳熙話被噎住,看著楚墨瀟揮手遠去的背影,抬了抬身子,內心莫名升起一股別樣感覺,凝望著她的背影,失神許久。


    「那日婉柔碰壁,今日本想替她把氣一塊給出了,沒想到楚府那個女人牙尖嘴利,本皇子都難以反駁,隻能任由她離去!哼!下次別讓本皇子再見到她,不然定將她活剝了皮!」


    福瑞樓裏,二皇子目光幽狠,恍若一把鋒利的狼刀,兇殘且陰暗。他神色不悅,語氣頗重。


    蕭碧樓目光幽柔帶細,一手侍弄著杯盞,心思流轉,他心裏很清楚,二皇子說的話不過是他的氣話罷了,要是真把楚墨瀟扒了皮,也得看看她身後的楚大世家答不答應!


    身為皇子,如此不知穩重,心浮氣躁,動輒殺人。


    他對蕭婉柔有愛慕之意,他的姐姐若是真進了他的門,那倒是有意思了!


    楚墨瀟可不知道這兩人背後的心思,她和柳熙分開之後,直接回了府,和蕭碧樓兩人說的什麽赴約都是她一口瞎編的,隻是為了助柳熙離開而已。


    現在,楚墨瀟已經到了府中,可還沒往秀雅院的方向邁出一個腳步,就聽到一個略帶急切的嬌軟聲音叫住她。


    「大姐姐,大姐姐請留步!」右手方,楚香然提著裙擺,臉頰微紅的向她小跑過來。


    一襲鵝黃色袖水裙襯得她的膚色更加嬌嫩,她腰間的銅鈴鐺也叮噹清脆,隨著她的步子搖晃起來。


    楚墨瀟麵帶疑惑,不過一會兒,便看到楚香然停在她麵前輕喘著氣。


    「香然這是怎麽了,可是有什麽急事?」


    「大姐姐,快去看看我娘親可好?娘親今早不知是怎麽了,早上未用早膳,便覺頭暈,腦袋也發起熱來。後來躺在床上休息,香然去看娘親,叫了她好幾次,娘親也未睜開眼睛,隻是嘴裏一個勁兒地呢喃,就是沒有醒過來!」


    何芳凝病了?楚墨瀟心生疑惑,這昨日還好好的,陰謀陽謀地讓她挑選嫁衣,今日怎就醒不來了?難道這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


    楚香然滿眼急切地看著她,一臉懇求的模樣,「大姐姐,那日說你會醫術,大姐姐替娘親看看好不好?香然拜託大姐姐了!」


    楚墨瀟蹙眉,「香然沒請大夫?」


    香然點頭,「請了,沁竹已經去請了,可大夫現在還未趕到,香然怕耽擱了時辰,大姐姐先去給娘親看看好不好?」


    看著楚香然一臉懇求的模樣,楚墨瀟暗道,何芳凝這個歹毒女人,竟好命到能有楚香然這個乖巧女兒!


    自己作惡多端,但願別把不相幹的惡事扯到楚香然身上才好。


    也罷,她正好想瞧瞧何芳凝這是染上了什麽怪病。


    她微嘆了一口氣,朝楚香然點點頭,「走吧!去瞧瞧!」


    楚香然頓時一陣激動,十分感激地看向楚墨瀟,帶著她快步去了凝霜院。


    踏進屋子,楚墨瀟便看到何芳凝躺在床上,一身白色中衣,蓋著被子,腦袋左右微晃,頭髮也散亂不少。雙唇抖動,嘴裏還發出細小的聲音。


    待她走近,楚墨瀟耳朵微動,才聽到何芳凝嘴裏說的是什麽。


    聽到她嘴裏的喃語,楚墨瀟心裏也明白過來,不由輕嗤一聲,暗道一句活該!


    何芳凝嘴裏斷斷續續的說出了『慘』,『弟』,『冤孽』,『錢』幾字。


    「大姐姐,娘親這是怎麽了?她的身體出了什麽事?為什麽醒不過來?」楚香然一臉焦急問道。


    楚墨瀟思慮片刻,何芳凝這哪裏是得了病,分明就是給人氣著了,氣她的人是誰,答案呼之欲出,自然是正立在她床前,神情淡漠的楚墨瀟!


    為何會被她給氣著,那隻能說楚墨瀟計高一籌,單憑昨日的出言不遜怎能輕易把她氣病在床!


    最關鍵的因素不過是楚墨瀟為何芳凝特意準備的大禮罷了。


    早在楚墨瀟回來之時,就已籌備好了。也說過會用她的大禮試試這幾年在外所學到的東西。


    隻不過因為她有意壓著,風聲那時還未傳入何芳凝這裏。如今隔了幾日,大禮已成,楚墨瀟放開消息,何芳凝今日恰好是知道了事情,一病不醒而已!


    她早就要送給何芳凝的,隻是近期因雜事拖延了下來,奈何昨日何芳凝惹了她不快,她當然需要回擊一番,不然可對不起她的出謀劃策,良苦用心。


    「二小姐,老奴已經向將軍稟告過了,將軍有要事在身,派了人去請宮裏的禦醫前來!老奴剛才去廚房整理藥膳,聽到下麵人傳話,說二小姐正在找老奴,老奴便趕忙前來!」


    門外,李氏走進來,打斷了楚香然的詢問。李氏屈了屈身子,給楚香然見禮,順便說了下情況。


    看到楚墨瀟在一側,李氏也佯裝沒看見,上前替何芳凝擦拭了臉,便守在床邊。


    楚香然微點頭,看著李氏急切問道:「李娘,我娘親近日做了什麽,為何會不醒,李娘常年侍奉我娘親,可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夫人……這……」李氏吞吞吐吐,神情不自然地瞟向一旁的楚墨瀟。


    楚墨瀟裝作不知,她倒要看看,這李氏能讓她出去了不成!


    楚香然看到李氏如此猶豫,語氣微重道:「李娘,大姐姐又不是外人,不用避諱,你還是快些說說娘親的情況!」


    聽到楚香然替楚墨瀟說話,李氏心裏微怔,慢了半響才娓娓道來。


    「二小姐,夫人的親弟弟,也就是二小姐的親舅舅,不幸——遇害了!」


    「什麽!你說舅舅,舅舅他——遇害?」楚香然半捂著嘴,一臉驚詫詢問神情,久久不能回神。


    李氏點點頭,臉色有些悲愴,繼續道:「不止如此,夫人名下的產業口碑急劇下滑,一夜之間幾近倒閉,損失慘重,下麵的人走的走,散的散。有的甚至還把店裏的東西洗劫一空,這不僅是不把夫人放在眼裏,更是不把整個楚家放在眼裏!老太爺也氣得不輕,認為夫人管理不當,如今老太爺家裏欠下的債務今年年冬怕是來不及還上了!若是還不上,恐怕老太爺的府邸,還有夫人的老宅子就要被拿來抵債了!」


    「怎麽會這樣?舅舅為何會遇害,還有爺爺家裏欠下了什麽債?怎麽這麽嚴重?」


    李氏瞧著楚香然一臉憂慮,也蹙起了眉頭,哀嘆了一聲。「小姐,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舅舅是什麽樣的人,他嗜賭成性,每次都賭上一大筆錢,而且幾乎就沒贏過!哪一次不是夫人替他還債!這次,他也不知道碰上了什麽大人物,拿自己的性命作賭注,結果輸了,幾次三番派人找夫人拿銀子,可夫人怎麽開得起天價銀子,賭場有賭場的規矩,夫人既然給不上銀子,那他們隻好按規矩辦事,官府也不能奈他們如何!」


    「那些是什麽人,他們不知道舅舅是誰嗎?怎麽真的敢下去手!」


    「小姐,既然官府都不能把他們怎樣,那他們後台可見是非比尋常,有傳言,那是三大勢力之一的主坐鎮,即便是世家,他們也可以動上三分,全身而退的!夫人也不能找上他們麻煩啊!」


    聽到李氏如此說,楚香然臉上的表情也是一半憂傷,一半低落。


    李氏見此,也不好再開口說下去。


    其實不止如此,因為老太爺除了夫人一個女兒之外,就剩一個兒子養老送終。


    如今因為夫人拿不出錢,老太爺以為是夫人故意不肯出錢,小姐的舅舅才賠上了性命,老太爺連唯一的命根子都沒了。


    如今老太爺對夫人可是生氣得很,直罵她六親不認,自私惡毒。


    再加上夫人的產業幾近潦倒,還不上老太爺的債,老太爺對夫人更加憎惡起來。


    夫人接連遭受打擊,昨日被楚大小姐氣著,今日就接到這個消息,一個受不住便成了這樣。


    楚墨瀟站在一邊,靜靜聽著李氏的幽怨,心裏早就對事情的來龍去脈了如指掌。


    楚香然那嗜賭成性的舅舅,可不是自願賭上自己的命的,應該說,是被她的人給逼的。


    何芳凝名下的產業,是她叫的手下去做的,何芳凝自己根本不知道,楚墨瀟的生意早就和各地有聯繫。


    她派人散布消息,說何芳凝手底下的店子不守信用,延遲交貨。欺詐百姓,摻雜水分。買通他人,抬高出價。仗著身份,刻薄手下。隻接貴客,不近平民。


    不論哪一條,都是致經商之人失敗的活生生的要素。


    栽贓陷害,鬥轉星移,怎麽順手怎麽來,其中真假摻半,各商業伎倆能用的她都用上了一遍。


    推翻她管理的產業,簡直是小菜一碟!


    「香然放心,何姨娘隻是暫時性昏迷,在床上躺個七天便醒來了,你不必太過擔心!事不隨人,你也不能如何的!」楚墨瀟拍了拍楚香然的肩,話語平淡,一臉勸慰道。


    楚香然抬起低沉的頭,眼裏略微帶著憂傷看向楚墨瀟,輕點了點頭,「嗯,香然知道了,多謝大姐姐了!」


    說罷,她便走向床邊,守在何芳凝床邊,靜靜待著。


    楚墨瀟見現在沒她什麽事,便沒打擾楚香然抑鬱的心情,默默出了房門,回自家院子裏去。


    在路上看見了正去往凝霜院的幾個大夫,幾人絲毫不敢慢下步子,低頭往前走著。


    楚墨瀟輕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往秀雅院走。


    還沒等到她踏進院門,就被一股迎麵而來的強大氣息包圍起來,披在身後的頭髮都飛揚起來。


    楚墨瀟伸出手臂,偏過頭,擋住前麵的氣息,等到一切平靜下來後,楚墨瀟才放下手臂。然後就見一個黑色的東西立在自己腳邊。


    楚墨瀟見到它,臉上不由露出一陣喜悅,眼睛亮了亮,一把抱起它的前半個身子,「小靈!」


    小靈是一頭大黑狼,此刻正踮著前腳跟,幽黑的耳朵動了動,尾巴一個勁兒地搖,它把爪子放到楚墨瀟手裏,一雙大大的狼眼睛看著楚墨瀟,渾身烏黑的毛髮此刻也像是色澤發亮了一般。


    無疑顯示了它此刻愉悅興奮的心情。


    小靈很是熱情,舌頭也伸出來,使勁攀上楚墨瀟的身子,去舔她的臉蛋和手掌。


    「好了好了,小靈,別鬧!」楚墨瀟一臉哭笑不得,推手拿開它的爪子,後退了幾小步。


    她知道這是小靈許久沒見到她了,太想她了,所以才會如此激動。


    小靈是她餵養的頭狼,以前她上山林採藥,一頭大的黃紋老虎突然跳了出來,差點把她給傷了。


    危急之下,一頭黑狼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目光無比兇狠地看著那老虎,一下子撲過去,竟把大老虎給咬傷了!從虎口救下了她!


    雖然楚墨瀟溪以自己的能力可以對付那隻大老虎,但她還是很感激這隻突然冒出來的黑狼,不僅能把老虎傷退,而且膽子大,很有她的一股勁兒在!


    至此以後,楚墨瀟就把它養了起來,並給它取名為小靈,意思是靈敏捷銳之意。


    不論她去哪裏,小靈都跟著她。


    楚墨瀟有時候怕嚇著路人,所以每當走到一個地方,那裏若是有山林的話,她會讓小靈住在山林裏。


    有時候她會讓下屬帶著小靈一起出去執行任務。


    養了這麽多年,小靈除了身子大了一圈之外,其他倒沒什麽變化。


    「近日沒讓你做事,你都跑哪兒玩兒去了?」楚墨瀟給它順了順毛髮,一臉笑問道。


    小靈隻是一個勁兒地搖尾巴,在她身邊打轉轉。又蹦又跳,黑黑的眼睛圓溜極了!


    楚墨瀟笑笑它,然後任由它在身旁轉,當她抬起頭時,卻發現院裏的幾個丫鬟都瑟縮躲在竹子後,一臉害怕模樣。


    「行了,你們都出來吧,它不吃人的!」楚墨瀟拍了拍小靈的頭,對竹子後麵的丫鬟說道。


    幾個丫鬟聽到楚墨瀟的話麵麵相覷,原本她們是在院裏做事,可突然一頭大黑狼一下子從房子背後躍出來,模樣兇殘,個頭碩大。


    把她們幾個嚇得直尖叫,全都跑到能遮蔽一下幾人身子的一叢竹子後麵去,然後戰戰兢兢地伸出腦袋看著那頭黑狼在院裏靜靜轉悠,它的目光時不時地暼向門外。


    直到楚墨瀟出現,就在她們以為楚墨瀟會被那條黑狼襲擊的時候,黑狼卻收斂兇惡目光,對楚墨瀟一副討好模樣。


    幾人不禁覺得奇怪,心裏也暗暗替楚墨瀟捏了一把汗。


    「放心,這是我養的寵物,叫小靈,你們都出來做自己的事,沒我的命令,它是不會隨便咬人的!不用害怕!」楚墨瀟看著膽子有些小的幾人出口解釋道。


    這些人,怕是對狼打心底裏就有一股陰影,並且小靈還長得那麽壯實,平常人說不害怕也是不可能的。


    竹子背後,幾人心裏對白,沒想到,大小姐還養這東西,簡直是太可怕了!這種愛好,她們真的欣賞不來!


    在楚墨瀟的鼓勵和解釋下,幾人終是邁出了一個步子,慢慢站出來,站到離楚墨瀟很遠的對麵,恭敬的行了一禮。


    楚墨瀟看了幾人一眼,見她們目光仍然帶著絲絲恐懼,並排站在一起,不敢靠她太近,她也很無奈,有小靈在,估計她們也沒法好好做活了。


    「行了,你們今日就下去休息吧,什麽也不用做,放你們一天假,出去玩吧!」楚墨瀟揮了揮手,讓幾人下去。


    四個丫鬟一聽,臉上一喜,聽了楚墨瀟的話,齊齊應是,然後幾人小心翼翼地繞過小靈,挪著步子出了秀雅院。


    「小靈,走,我帶你去瞧瞧我的房間,改天我讓她們給你準備一個窩,到時候你和我睡一間房就行了!」楚墨瀟滿臉輕鬆道,走在前麵。


    小靈搖著尾巴,跟著楚墨瀟進屋。


    楚墨瀟進了屋,沒見到小靈跟進來,她往後一看,發現原來是它被屋門給卡住了!


    一個頭和半截身子露在屋內,半個屁股露在門外。


    小靈眼神有些委屈巴巴地看著她,惹得楚墨瀟一陣輕笑。


    原因是這門隻開了一扇,她忘了小靈的巨型身姿,隻顧著自己先走進屋了。


    她上前給小靈開了另一扇門,小靈才得以進來。


    因著小靈回來,楚墨瀟也不想把它帶出去嚇人,是以留它在屋裏待了一整天。


    自己弄著手稿,研究醫書,小靈則趴在案桌底下,腦袋杵在地上。


    楚墨瀟一邊看會兒書,一邊看會兒它,覺得這場景有些溫馨,一人一狼,出奇的和諧。


    她和小靈相處不過短短幾年,卻覺得她和它像是相處了很久很久似的。


    不是親人,勝似親人。


    第二日,天明過後,楚墨瀟記著和容淵王的事,早早起了床,駕著府裏的馬車去了容淵王府。


    夜離府和容淵王府相隔不遠,所以楚墨瀟大約也是一柱香時間到的容淵王府。


    隻不過容淵王的待遇可沒有夜離容那麽好,沒人專程接她。


    等她來到容淵王府,還親自去敲了敲大門,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容淵王府竟然……沒落鎖!


    楚墨瀟一推便打開了大門,她疑惑,難不成容淵王知道她來,所以特意留門?


    還是這府裏連管家也沒有?


    楚墨瀟按下心中疑惑,逕自邁出步子,進了容淵王府。


    府內,格外的安靜,連她輕踩的腳步聲也能聽見。


    奇怪,偌大的容淵王府,怎麽連個人影也沒有?她轉了這麽久,還不見一個下人出現,不管怎樣,皇上在他回府之後,多多少少給他安排了些人伺候吧?


    莫名有種鬼宅的荒涼感,當然不是外表宏大的蕭瑟荒涼,而是一丁點兒活物都沒有出現的荒涼冷寂。


    「喵嗚~」聽到貓叫聲,楚墨瀟扭過頭,看見一隻大白肥貓杵在小簇花叢旁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


    身後的尾巴左右搖擺。


    這隻貓……看著很熟悉啊!


    「原來是你,那隻肥貓?」楚墨瀟有些大悟,眼睛瞪大了些許。


    她似是明白過來,這隻貓大清早出現在容淵王府,或許,它的主人就在這裏。


    「……」


    聽到楚墨瀟如此叫它,大白貓原本有些光亮的眼睛頓時有些暗淡下來,隨後腦袋一偏,似是不滿意楚墨瀟如此叫它。


    楚墨瀟暼它一眼,似乎知道了什麽。


    這隻白貓和她家那隻黑狼都頗有靈性,聽得懂人話,也表現得出人的情緒。


    莫非現在的這些小傢夥都那麽機靈了?被人化了?


    楚墨瀟上前走一步,那隻白貓便往旁邊走一步,隨後雙眼落在楚墨瀟身上,看她一下便慢著步子往前走。


    時不時回過頭來看看她,見她沒走就停下來,盯著她「喵嗚~」地叫了一聲。


    楚墨瀟神情淡淡,心裏也知曉了這是大白貓在給她帶路,楚墨瀟嘴角上揚,跟了上去。


    半個時辰過後,跟著大白貓轉悠了一圈,把整個王府逛了個大概,重要的宅院看了一遍,大白貓才帶她去容淵王的主院,也就是容淵王所住的地方,才停了下來。


    敢情這是大白貓充當了引路人,帶她熟悉院落來了!


    主院之外也沒人把守,大白貓就直接把楚墨瀟給帶了進去。


    進了主院,便看到院子正門口對著一間主屋,想必那就是容淵王的房間。


    此刻房門緊閉。


    大白貓一下子跳到房門口,還不等楚墨瀟上前去,房門就突然打開,迎麵飛來一把暗器,暗含殺氣,煞氣頗重。直指楚墨瀟麵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袖手天下之毒醫寵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風陌庭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風陌庭並收藏袖手天下之毒醫寵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