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妮低著頭,心裏暗自慶幸,好在這次大少奶奶罰的不重。


    隻是到院子裏站著,這要是再打一頓。估計自己怕是受不住了。


    在院子裏站了一會,春妮終於明白了,大少奶奶才沒有那麽善良好心。


    天空慢慢地變得越來越暗,夜幕漸漸降臨。


    蚊子們也開始活躍起來,它們發出嗡嗡的聲音,毫不留情的向春妮撲來。


    春妮隻是站了一會兒的功夫,身上就被叮咬了十幾個大包。


    整個身體都開始瘙癢起來,簡直無法忍受。


    她實在忍不住伸手去抓撓那些癢處。


    然而,越是抓撓,皮膚就越是刺痛。仿佛有無數隻螞蟻在身上遊走一樣。


    尤其是後背,一旦有蚊子落上去,無論怎麽晃動身體,都無法將它們趕走。


    而自己的手總有夠不到的地方。這讓春妮感到十分痛苦無奈。


    “缺德的壞娘們,哪天我也把你扔到外麵喂蚊子!把你衣服脫光,讓蚊子把你的血都喝光!”


    春妮在心裏一遍遍的罵著大少奶奶。


    “這個壞娘們實在太惡毒了,這樣子還不如打一頓好受呢!”


    時間過的很慢,月亮從樹梢上升起來。


    春妮眼裏的光暗淡下去,也懶得去轟蚊子了。


    身上不痛不癢,而是慢慢的麻木了。


    春妮蹲下身子,用雙臂抱緊大腿,這樣前胸和大腿前麵,蚊子就沒機會落上了。


    “也許等不到明天早上,自己就被蚊子吸幹了!”


    春妮絕望的想。


    屋裏的煤油燈依次亮了起來,火苗在窗欞上投下暗影。


    天已經黑透了。


    三少爺走出房門,眼睛在黑暗中適應了一會,才看見蜷縮成一團的春妮。


    他皺了一下眉頭,大聲呼喊:“士晟,你他娘的睡死了?趕緊給我滾起來!”


    西廂房的門迅速打開了,一個十三四歲的半大小子跑出來,一邊跑一邊往身上套衣服。


    “三少爺,您叫我有啥吩咐啊!”


    “滿屋的蚊子,你是死人啊,不知道在院子裏攏堆火熏熏啊!”


    吳士晟愣怔了一下,趕緊跑回屋裏拿了把鐮刀出來,跑出大門,一會的功夫就扛了一捆青蒿杆子回來。


    然後用幹柴禾在春妮的身邊攏了一堆火,等火著旺了,把青蒿杆子一點點放上去。


    滿院子立刻被濃煙籠罩。


    春妮雖然感到有些嗆嗓子,但蚊子隻是嗡嗡叫著,卻不再往身上撲了。


    士晟不斷往火堆上添青蒿杆子。


    借著和春妮擦肩而過的時候,急忙把手上的東西塞進她手裏。


    春妮手上一熱,憑感覺她都能猜出來,那是一個燒熟的土豆。


    雖然是暗夜,雖然是濃煙籠罩中,春妮亮若星辰的眼眸還是清晰的印在士晟的心中。


    火在劈劈啪啪的燃燒,春妮聽見士晟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


    “快吃——吃完——大聲嚎!”


    雖然不明白啥意思,但春妮知道,這小子頭一次見,就舍得把燒熟的土豆給自己。


    看樣子也是個好人。


    就算報答他,也得聽他的話吧!


    春妮把土豆扣在手心裏,借著抬胳膊擦臉的功夫遞到嘴邊上。


    不著痕跡的咬上一口,用門牙和舌頭碾碎。


    她感覺這樣腮幫子動的幅度小點,不容易被人發現。


    春妮把手裏的土豆吃完,醞釀了一會情緒。


    其實今天有好多次她都想哭,隻是硬忍住了。


    現在讓她哭了,感覺眼淚又沒有了。


    於是她使勁眨了眨眼睛,又湊到火堆跟前用煙熏了一會。


    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春妮用手捂住嘴,努力的回憶井魁哭的撕心裂肺的樣子。


    馬上就有了點意思。


    春妮陡然發出的高音把士晟嚇了一跳。


    哭著哭著,春妮想起了被打折腿的父親,被推倒在地狂扇嘴巴的娘。


    春妮的眼淚再也控製不住,淚如雨下,嚎啕大哭起來。


    士晟呆愣的看著春妮,心裏迷茫一片,說好的假嚎,這明顯是來真的了。


    三少爺再一次推開門走出來:“誰在這嚎喪呢?還讓不讓人睡覺,士晟,趕緊把這個丫崽子整走。”


    身上的白布衫沒係扣子,露出精瘦的胸脯,就連肋骨都一根根看的分明。


    三少爺不像白天看到的那副萎靡的樣子,精神格外抖擻。


    “哎……哎……”


    吳士晟一迭聲的答應著,拉起春妮的手,向西廂房跑去。


    ……


    大少奶奶站在房門後麵的陰影裏,冷冷的看著院子裏發生的一切。


    她知道,井連海接二連三的找事,擺明了就是在春妮的事情上做文章。


    她當著一家人的麵懲罰春妮。


    他沒理由反對 。畢竟春妮現在的身份,是她的兒媳婦。


    管教她是天經地義的事,輪不到井老三來指手畫腳。


    他這麽做是在幹啥,充當好人?


    讓春妮感激他?


    可那又有什麽用呢!


    大少奶奶從鼻孔裏哼了一聲,這個強丫頭,白天用雞毛撣子那麽抽她,都沒哭成這樣。


    這回她該知道好歹了吧!


    今天對春妮的懲罰已經夠了。


    隻有大少奶奶自己知道,當她揮動那根雞毛撣子時,使出了多大的力氣。


    每一次抽打都仿佛是她心中壓抑已久的痛苦的釋放。


    春妮無疑成了她泄憤的工具。


    不過這個丫頭年紀雖然不大,倒是個軸的。


    要不磨平她身上的棱角,她也不會老實的把心思全部放在井魁的身上。


    大少奶奶陰沉著臉,腳步沉重地緩緩走回屋裏。


    她默默地爬上炕,靜靜地凝視著窗外逐漸熄滅的那堆火。


    無邊的孤寂籠罩了她。


    小井魁安靜地躺在炕上,睡得十分香甜。


    仿佛外麵的嚎叫聲對他來說隻是一場遙遠的夢境,完全沒有影響到他絲毫。


    也許是白天玩耍得太過盡興,他已經疲憊了。


    大少奶奶輕輕地歎了口氣,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溫柔和憐愛。


    她慢慢地彎下腰,湊近小井魁,低頭在他那白嫩的小臉蛋上輕輕親了一口。


    這是她的所有,她不允許有人惦記和分享,誰都不行。


    大少奶奶呆呆的坐著,沒有一絲一毫的困意。


    她從炕上爬起來,用鑰匙打開櫃門,從裏麵拿出一個小罐子出來。


    把手伸進去,抓了一把草黍子出來,撒在炕上。


    然後又一粒一粒的撿起來。


    口中輕數著:“一、二、三……”


    守寡五年,一千八百二十五天。每一個夜晚都是那麽難熬。


    有多少個不眠夜。


    這一罐草黍子被她數過多少遍,連她自己都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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