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壯在濟南養了一個月的傷,神醫便離去了,留下了一個小藥童跟著壯壯進京,一路上守著壯壯的傷情。


    壯壯原本在濟南養的挺好,隻是一路上顛簸,到京時竟要讓人扶著,郡主看得心疼,蕭藝更是直接上前將兒子抱起來,不過十歲的孩子,哪裏就是小大人了。


    壯壯回京後,立儲的聖旨便到了英王府,郡主一家子擺了香案接旨,立儲大典定在來年正月十五,恰好是元宵節,又是郡主的生辰,宮中原本就要辦宴的,正好都湊一塊兒,也省了辦幾次宴席勞民傷財。


    這道立儲聖旨發的可不容易,朝中反對的人極多。如今朝中大致分為兩派,一派是支持壯壯的,拿壯壯的血統說事,他是皇帝嫡長孫,除了良王和蕭藝之外,他便是帝位第一繼承人,如今良王和蕭藝因為種種原因無法繼位,自然該輪到他,而且他幼而穎慧,於國事軍事上都有真知灼見,是非常合適的儲位人選。


    另一派便是支持皇子繼位的,皇位向來是父子相傳,哪有越過兒子直接傳位給孫子的呢。其實諸位皇子也是各有派係,但是在壯壯麵前,這些皇子都統一了陣線,攘外必先安內,自家兄弟關起門來怎麽打都行,讓一個毛頭小子爬到他們頭上來怎麽行。先把壯壯拉下來,兄弟幾個再來鬥。


    皇帝雖然明著偏心壯壯,卻不能在朝堂上堂而皇之的站在壯壯這邊,麵對兒子和孫子的爭執,皇帝是扮演公正的大家長角色。


    但郡主卻能毫不顧忌的支持兒子,她讓壯壯的係臣將幾位皇子的缺點盡數數了出來,良王已廢,康王身體有損,毓王為美妾刺傷兄長,愉王好色,府中姬妾爭風殘害子嗣,誠王暴戾,上月還弄死了個妾室,那可是良家子,恪王已是庶人,興王寄情書畫不通民政,平王不好學習頑劣異常。這樣算起來,隻有壯壯完美無缺,除了年紀小又有個強勢的母親惹人詬病。


    但朝臣詬病的可不止這個,他們還擺出了一點,英王癡傻,壯壯身為英王嫡長子,現在瞧著挺聰明,誰知道以後會不會有什麽問題?郡主可就他一個兒子,要是以後壯壯出了問題,他又沒有子嗣,那江山何繼?難道再傳位給皇叔?


    這點可是踩了郡主的尾巴,她向來最恨人說蕭藝癡傻,這些人竟然敢擺在朝堂上來說,尤其這次朝會是為了定儲位的,壯壯不在,蕭藝身為父親肯定要代表兒子站出來,這些人竟敢當著蕭藝的麵說這話,郡主在屏風後頭看不清蕭藝的臉色,但她知道一定是難看至極的。


    皇帝也是麵色鐵青,這些人是要翻天了,竟敢當著他的麵說他兒子癡傻,要照他們的說法,蕭藝不正常,壯壯也會不正常,那他是蕭藝的親爹,難道他也不正常?


    底下人也是一時嘴快,說完之後就後悔了,就算是事實也不能說出來不是?


    郡主從屏風後頭進了後殿,繞了一圈之後從正門進來,為她的丈夫兒子說話。


    蕭藝一見郡主進來,臉上狼狽之色更甚,他不怕別人嘲諷他,卻怕別人在郡主麵前嘲諷他,寶寶是多麽優秀的人,優秀到他隻能仰視,他怎麽能讓寶寶看見他這樣難堪的時候。


    郡主顯然也是知道蕭藝的心思的,給了他一個安撫性的微笑,而後朗朗開口:


    「我方才在後殿聽到有人大放厥詞?是誰說的?」


    郡主的目光在幾位王爺的係臣麵上一一掃過,她自然知道是誰,卻要對方主動站出來承認。


    場麵一時寂寂,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落在刑部左侍郎秦雲身上,秦大人被人看得後背發涼,終是站不住走出來請罪:「微臣妄言,王爺王妃大人有大量,請饒恕微臣。」


    郡主笑意微冷:「饒不饒恕先不說,這話卻要說清楚,你說英王癡傻,何以見得?」


    秦大人聲音微顫:「微臣也是聽了京中流言,一時情急便脫口而出,實無冒犯之心,王爺王妃皆是龍章鳳姿之人,微臣……」


    「王妃何必掩耳盜鈴?眾人皆知英王夫婦鶼碟情深,王妃愛護夫君之心令人動容,但秦大人說話也不是空穴來風,王妃如此咄咄逼人,便是逼得秦大人承認了英王爺聰明絕頂,難道眾人心中沒有真章嗎?」


    郡主目光如箭射向話源處,這口出狂言之人正是京中有名的傻大膽魏國候。


    這魏國候說起來和郡主還是表兄妹呢,魏國候府前身為魏國公府,世襲三世降爵成了魏國候府,現任魏國候是林國公府已逝老太君的娘家侄孫,同時也是良王府魏側妃的嫡親弟弟。但據郡主所知,良王向來是瞧不上魏國候府的,隻是不知今日魏國候和郡主嗆聲是為了誰?不管他為了誰,敢拿蕭藝當靶子,他做好當肉泥的準備吧!


    「魏國候這話我倒是不懂了!本妃如何掩耳盜鈴?難道英王爺有什麽不好?我家王爺文能讀書寫字,一手瘦金體鐵畫銀勾,連先帝和先太傅都贊過的,於金石鏤刻上也是精通,刻出來的東西不說一代大家,也稱得上句惟妙惟肖。武學上更是天賦極佳,五歲習武六歲拜入太師府門下,十四歲於北疆生擒瓦剌王子,天啟三年一役瓦剌元氣大傷,至今不敢來犯,北疆如今還流傳著英王爺的英勇事跡。我家王爺何等驚才絕艷的人物,不過心直口快性情耿直了些,在你們嘴裏說出來倒成了癡傻之人,你們有這個膽子大放厥詞,倒是也拿兩棕曠古絕今的偉大功勳出來瞧瞧!隻是別人我是不知道的,但魏國候你嘛,沒聽說你擅文還是擅武,鬥雞走狗欺田霸市的事情倒是沒少聽說過,還有臉來嘲諷英王爺,你可比得上他一根頭髮?」


    蕭藝雖然癡傻,卻隻是不通人情世故罷了,根本不是無法學習無法生活之人,他不懂的事情怎麽教他都不懂,但武學雕刻這兩樣上卻是天賦極佳,又有這個條件學習鑽研,何愁不能成才,他但凡有一技之長,便能堵了別人的嘴,郡主也絕不允許別人拿他的缺陷說話。


    魏國候被郡主一番話堵的啞口無言,他是得了毓郡王的眼色才敢說這話,如今惹毛了郡主,他若還是嘴上沒把門的,按郡主的一貫風格,接下來就要把他老底都揭出來了,他雖沒惹過人命,但小毛病不少,誰知道郡主會不會大做文章。


    魏國候拿眼睛去瞥毓郡王,毓郡王卻是全然不知,眼觀鼻鼻觀心,郡主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一幕,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已經記下了,她多的是秋後算帳的機會。


    郡主沒再給魏國候說話的機會,她毫不避嫌地開口為壯壯爭取:「英王爺並不癡傻,英王世子也不可能有不好的遺傳,宋蕭林幾家從未出過癡兒,他何來的遺傳?至於諸位大人說的主少國疑母壯子弱,歷來少年登基的明君也不是沒有,垂簾聽政的賢後更是有前例,再說英王世子此次前往江南整理鹽政,手段淩厲政績突出足以證明他可以獨當一麵,根本不用母後輔政,諸位大臣若是不相信,皇上的聖旨裏可以註明此條,我日後隻管理濟慈堂之事,絕不過問國事,若違此例,任憑爾等處置。」


    這話不僅是說給朝臣聽的,更是說給皇帝聽的,皇帝已經不信任郡主了,他恨不得自己能活久一點,壯壯再長大一點,等壯壯能獨當一麵,他便能絕了郡主過問朝政,也絕了婦人亂政的隱患。如今郡主主動說起這話,可不是瞌睡送來了枕頭,雖然他死以後也管不著壯壯和郡主,但有聖旨在此,郡主即便有異心也要顧忌些,他再為壯壯挑好顧命大臣,一定要杜絕了郡主插手朝政。


    皇帝如今日思夜想的都是如何讓壯壯擺脫母親的束縛,如何杜絕郡主染指朝政,完全忘了他當年是如何拘著逼著郡主在禦書房給他幹活,果然身份變了,立場也就變了,郡主先是他孫子的母親,其次才是他的兒媳婦,最後才是他的外甥女。


    郡主既說了這話,皇帝便順杆子爬上來,當即在朝堂上敲定了儲君人選,幾位王爺還想垂死掙紮一番,說壯壯情況不明,萬一他傷壞了身子呢?大梁如何能要一個病秧子皇帝?


    他們不說這個還好,一說這個,郡主所有的火氣都被挑了起來,當下也不管她和皇帝的密議,說出了壯壯受傷的原委,朝中有人勾結前朝餘孽,意圖謀害下任儲君。


    這話一出,朝中立刻就靜了下來,他們支持哪個皇子皇孫爭皇位那都是大梁內務,摻雜了前朝之事可就嚴重了,不管你有什麽理由,和前朝餘孽掛了鉤你全家都別想跑。


    因此朝中再無反對之聲,禮部受命準備立儲大典,而郡主雖然打草驚蛇,但能敲定壯壯的儲位,也算是一大收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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