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的一段日子,郡主每日回宮都帶了些小玩意兒回來,有金玉閣的首飾,天香樓的點心,也有某人自己紮的燈籠,打獵碰到的小兔子小鳥,路邊的小花小草,河邊的鵝卵石等。公主每次都讓水仙裝進那個匣子,不到十天那匣子就滿了,隻得再換個大的。


    白霆的努力沒有白費,公主終於給出了回應,抽空繡了個荷包給郡主,月白色的麵料,上頭繡了幾枝並蒂蓮,郡主一臉欣喜:「呀,這荷花可真好看,眼看著到夏天了,到時候做身綠色衣裙,配這個正好。」


    公主聽到這話一愣,見女兒不似作偽,便有些心焦起來,這丫頭向來挺機靈的,怎麽這會兒犯起傻來,之前白霆送的釵子就是這個花樣,這哪裏是普通的荷花。又不敢說穿了怕女兒取笑她,心裏著實煎熬。


    晚上郡主放學回來,腰側的荷包已是不見了,公主忙逮著她問:「我做的荷包呢,怎麽不見了?」


    郡主一臉無辜道:「掉了。」


    「掉了?我做了那麽久,你就給掉了?以後都不給你做了!」公主氣悶轉向一邊不看女兒,郡主在後頭偷笑。


    「其實沒掉了,我給白統領了,我看他身上都沒什麽配飾,正好他今兒穿了一身月白色衣裳,和那荷包配著呢,便給他了。」又道:「既然娘你這樣緊張,我明兒就問他要回來!」


    公主連忙轉身:「送出去的東西怎麽好要回來?我以後再給你做一個。」


    郡主笑開了花:「我要繡金魚的。」


    白霆終於得到了回應,心裏也是美的不像樣,走路都是帶著暖風的,平遠伯府的下人都感覺到三爺這幾天特高興,背地裏嚼舌根說三爺是不是要升職了。白老夫人也感覺到了,叫了兒子來跟前問話,白霆略一思索,便道出了實情;「娘,您幫我準備聘禮吧,我那裏還有些私房,待會兒都送來給您,您盡量辦好些。」


    白老夫人一時沒反應過來,呆愣過後才道:「你要成親了?哪家的姑娘,這八字都還沒一撇呢,就準備聘禮了,總得兩家先相看吧!霆哥兒,你不會是看上了什麽上不得台麵的姑娘吧,你可得給我說清楚!」


    白霆沒說出公主來,畢竟還沒鬆口呢,他可不想壞了公主的名聲,隻道:「娘,遲早都要準備的,我也不小了,現在先準備好也無妨。」


    白老夫人沒問出兒子的話來,便招了兒子的小廝來兒子的行程,小廝金戈道:「爺每日去公主府當值,下值便回府來了,沒去別的地方呀。」


    「那,三爺身邊有沒有什麽女子出現?」


    「有啊,爺每天都見她,還會帶她去玩呢!」


    「誰!」


    「郡主呀,爺身邊最常見的女子就是郡主了!」


    白老夫人一噎,郡主還是個孩子呢,她兒子不能這麽禽獸吧。難道是郡主身邊的丫鬟?白老夫人又問小廝白霆有沒有和哪個丫鬟走的近。這兩個小廝都是從小跟著白霆長大的,深知白霆心意,也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白老夫人自然是什麽都問不出來的。


    白老夫人暗中派了親信盯著白霆,就怕他被什麽壞女人勾了心神,白家可就他一個有出息的,可不能在婚事上出問題。白霆的聘禮之事也先擱下了,聘禮一般都和女方商量的,比女方嫁妝多一點便好,這新娘子還不知道是誰呢,聘禮怎麽弄。


    卻說白霆和公主如今是穩步上升,公主漸漸的有了回禮,像什麽荷包呀,點心呀,雖不明說是給白霆的,但郡主都明白。這回白霆在點心裏吃出一顆骰子來,差點沒崩掉牙,想著這是公主送的,說不定有什麽寓意也說不定,思索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又不好意思拿去問郡主,下值後便去找了好兄弟陳燿。


    「你說,兩心相映的情人給對方送骰子是什麽意思呀!」


    陳燿見兄弟一臉懷春的模樣,便猜到了來龍去脈:「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這句詩你沒聽過?」


    這詩也夠露骨的,公主終於被他打動了,寫了這樣的情詩給他,白霆站在原地一臉傻笑。


    陳燿問他:「誰給你送骰子了?」


    白霆立刻止住笑容:「沒,我隨便問問。」


    陳燿信他才怪:「我可跟你說啊,如果是好人家的姑娘,就趕緊提親,你也老大不小了,該成家了。如果不是什麽正經姑娘,趕緊斷了,這樣私相授受算什麽!」


    「什麽私相授受!我們光明正大著呢!」皇帝都知道了能不光明正大嘛!「我懶的跟你說,等我的好消息吧!」


    白霆得意的走了,想著要回什麽禮才好。玲瓏骰子安紅豆,他突然想到那點心是紅豆糕,公主的心思可真巧。那他也得送個有詩意的,要不然顯得自己沒文化。


    白霆回去之後翻閱各家詩集詞集,找來找去還是覺的那句「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最好,便做了一個鳳凰圖案的風箏。做完之後又覺送不出手,這哪裏是鳳凰,就是一隻頭頂長了三根毛的山雞,這東西哪裏有詩意可言。白霆還是決定明天去街上看看能不能找到鳳凰圖案的風箏。


    第二日郡主回宮時,白霆便把風箏給了她,也沒說什麽,兩人都心知肚明呢。公主看到那風箏卻是麵若桃花,嘴角的笑掩都掩不住,郡主也覺時機已到,便說:「娘,我去找外公賜婚吧!」


    公主嗔了她一眼,逕自往自己房裏去了,郡主顛顛的去了幹元殿。


    第二日聖旨便出來了,賜婚寧國公主與平遠伯府嫡三子白霆。


    聖旨一出京城各家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事先也沒聽到風聲,怎麽就賜婚了呀。不過想到白霆在公主府當差,說不定這兩人早有首尾,如今不過是蓋條錦被粉飾太平罷了。不過想歸想,還是要去平遠伯府道喜的。


    平遠伯府此時已是熱鬧非凡,一家子都還沒在震驚中緩過神來,三爺一直不願成婚,突然之間就尚公主了,果真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呀!許多人家都送了賀禮上門,平遠伯府眾人收禮收到手軟,聽好話聽到耳朵癢,心想這公主還沒過門呢,就已經這麽多好處了,以後他們家也是皇親國戚了,看誰還敢小瞧他們!


    白老夫人看著子媳們沾沾自喜的模樣,心裏卻是不太得勁,公主再好,也已經是二嫁了,而且尚了公主,以後兒子受委屈都沒地說,就是她也別想擺婆婆的譜。還有那驕縱跋扈的惠國郡主,仗著皇帝寵愛連林家都不放在眼裏,之前在宴會上見過,對她親祖母林老太君都沒個好臉色,那還是一品誥命呢,現在自己也成了她名義上的祖母,以後還不定怎麽難做呢!


    白霆卻不知母親心思,喜滋滋的問道:「娘,我的聘禮準備的怎麽樣了?」


    白霆的聘禮還沒開始準備,本來是說按女方的嫁妝數目準備,如今是尚公主,他們還能比得上皇家,也隻能盡量往厚了備。其他人卻是麵色一變,這尚公主雖說好處不少,壞處也不少呀,就說這聘禮,白家已經是個空殼子了,哪還有閑錢給白霆置辦聘禮,而且公主嫁過來也是白霆得好處,憑什麽拿府上的錢給他買好,眾人立刻就變了臉色。


    白老夫人深知這些人的德行,便先當著大夥的麵說明白了:「府裏沒多少錢了,霆哥兒的聘禮不會多用,和你們一樣,公中出三千兩,霆哥兒自己有些積蓄,我再掏些私房,婚禮全程由我來辦。」


    幾個子媳忙告罪,說什麽老夫人年紀大了不宜操勞,他們願意代勞。白老夫人知道他們眼皮子淺,若是讓他們辦,指不定就要貪些油水,這可是尚公主,出了什麽事全家都要吃掛落,哪能讓他們摸到,寧願自己受些累也要把事辦好了。


    白老夫人叫了白霆到上房說話:「霆哥兒,皇上怎麽突然給你和公主賜婚了?你之前讓我準備聘禮,就是這事?你和公主早就......」


    白霆臉上一紅:「娘,我思慕公主多年,隻是她一直不鬆口,我便等著了,前幾天公主才答應,皇上和郡主也都認同,便下旨了。」又解釋了一句:「我們沒有私相授受,隻是我一廂情願。」


    白霆以為老太君介意的是他們私定終身,便把事情都攬到自己身上,卻不知哪個做母親的會喜歡兒媳把兒子迷的神魂顛倒,更別提公主吊了白霆這麽多年,眼看著都要三十了,別人在這個年紀都快要當祖父了。白老夫人便對公主印象更不好了,平日裏裝的溫婉賢淑的模樣,骨子裏這樣狐媚,又想到前朝有公主養麵首之事,寧國公主和離多年,也不知道有沒有給她兒子戴綠帽子。


    白老夫人心裏不忿,麵上倒沒說什麽,又問起郡主:「你說郡主也同意這事?」


    白霆笑著道:「可不是,郡主可喜歡我了,巴不得我做她爹呢,我和公主之間還是郡主牽的線呢,要不然我哪有這樣快成事。」


    還快呢,白霆到公主府當差都四五年了,要是早娶了妻她孫子都會跑了。郡主竟然還幫忙牽線,這都什麽事呀,哪有巴不得親娘改嫁的女兒。白老夫人是越想越不高興,還好郡主不姓白,要不然他們家都得給她掀翻了,又想到以後兒子要搬去公主府住,等於入贅到皇家,看白霆對公主母女的稀罕勁兒,怕是以後就把那邊當家了。


    白霆絲毫不知母親的想法,隻覺母親疼愛他,也會愛護公主母女,喜滋滋的盤算著聘禮之事。


    林家聽說了公主改嫁之事,便笑不太出來,尤其是林四爺,心頭難受著呢,公主竟然要改嫁了,他們之間再沒機會了,還有郡主,也要管別人叫爹了,怪隻怪當初自己沒有珍惜她們母女倆,現在要被別人搶走了。又想到白家的落魄模樣,公主怎麽能嫁到那樣的人家,還有白霆,在公主府當差多年,是不是和公主早有首尾?林四爺越想越心焦,趁郡主放學路上堵住了她。


    郡主知道他心裏不得勁,便下車隨他到了茶樓喝茶。林四爺看著郡主欲言又止,郡主也不催他,喝完了一杯茶後看著他,等他說話。林四爺猶豫許久,終道:「寶姐兒,你要隨著你娘,去白家嗎?」


    「我姓蕭呀,不管我娘嫁給誰,我都姓蕭。」


    林四爺麵色稍緩,對,女兒姓蕭,和白家一點關係都沒,還是他的親生女兒。「你,唔......你娘的婚事,是誰的意思?」他想知道是公主自願的,還是皇帝安排的,男人嘛,總是喜歡維護自己可憐的自尊心。


    郡主微笑道:「是我娘和外公的意思,我也同意,白統領很好。」


    林四爺麵色一變,眼中似有不可置信,嘴唇顫抖著問:「你也同意?你也想讓他做你爹?」


    郡主突然有些不忍,低下頭道:「娘的選擇就是我的選擇,不過,不管娘選了誰,您永遠都是我的父親。」不管林四爺是渣男也好浪子回頭也罷,血緣的羈絆是斷不了的。


    林四爺有些頹廢:「是啊,我永遠是你爹,若是白家人敢欺負你,你就來找我,我接你回家住。」


    這大概是林四爺對郡主說過最溫暖的話,隻是來的太遲了些,她馬上就要有一個新家了。


    林四爺帶著郡主在大街上溜了一圈,給她買了許多東西,吃的玩的用的都有,說不清是彌補還是訣別,以前從沒帶郡主逛過街,唯一的一次父女同遊便是郡主被拐的那一次,以後郡主有了繼父,他更沒機會帶女兒出來。


    郡主帶著幾分落寞回了宮,公主知道女兒的行程,心裏一嘆,白霆再好,終究不比林四是生父,女兒嘴上說不在意,現在這落寞模樣又是怎麽來的呢。心裏打定主意以後要多愛女兒一些,不能讓女兒覺得自己有了丈夫就忽視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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